这远远的山峦中，逶迤流下这条河，清澈透明，游鱼可数，找不到一张泛起的沉滓。沿岸修篁葱葱相随，古松夹在竹林中，蓬蓬松松，多姿多彩。公路就像一条银蛇，依河延去远方。
　　 河水在伴奏着动听的歌，惹得百鸟来参加大合唱。在这交响曲中，送去了缓缓升腾的雾，迎来了火红的朝阳。村里沸腾了，姑娘、小伙子们来到河边，留下了一串串笑声……
　　 这条河叫柳溪河，这个村叫柳河湾村。
　　
　　 一
　　 柳河湾的夏天，白天长，晚上短。太阳一落山，夜幕笼罩着整个山野，紧接着月亮从东边的山丫冒了出来。晚饭吃得晚一点的人家，此刻正一家老少围在桌边嚼着新日子的清香，晚饭早的人家，却已坐在院子里，一边听广播，一边悠闲自得地纳凉了……
　　 春兰吃过饭就换了一件花衬衫，走出自己的房间。
　　 过火堂时，嫂子在收拾碗筷，看春兰过来，她便逗趣道：“哟！打扮得这么漂亮，上哪儿去？”
　　 “能到哪儿？村部阅览室么。”
　　 “怕不是吧？”
　　 “就是嘛！就是嘛！”春兰上前一步双手搭在嫂子的肩上说：“好嫂子，今晚我哥要回家。”
　　 春兰的哥哥在村办林场做工，很少回家，嫂子叫柳青青，是山外人，刚过门不久，春兰便经常过去和她睡，谈知心话。在某些方面，她总是春兰的好参谋，她何尝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呢？只是故意问罢了。
　　 春兰走出屋来，阿爸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阿爸在编织藤椅，她走上去，拉住阿爸的手，带着责怨的口吻说：“阿爸！刚吃过饭，也不歇歇，又编起来了，一点也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不累！不累！”阿爸说。
　　 阿爸是从不歇着手的，春兰的阿妈是在解放的头一年去世的，这些年来阿爸一个人累死累活的，总算把一双儿女拉扯大。阿爸记得春兰读书时，看到别人家的子女穿得那样漂亮，心里总感到不能为女儿买一件新衣服而内疚。如今家里有钱了，阿爸把钱财让儿女们保管，好让他们自己买想用买想穿的，让他们日子过得像城里人一样。虽然村里少数脑筋不开化的人在背后说些风凉话，阿爸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着没听见。
　　 春兰走出了院子，微风轻吻着她丰满的脸庞，吹拂着她秀美的黑发，也吹动了她宁静的心。她惊叹新日子所带给的喜悦，但她不满足，她期待着一种更美好的东西，那不只是物质的，而是精神方面的。
　　 夜，多么宁静，月亮悄悄地冒了出来，给柳溪河镀上了一层银子般的光。
　　 春兰走到村头，正要过桥，突然一双纤细的手从背后蒙住了她的双眼，“谁？快松手！”
　　 “嘻嘻，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是秋菊的声音。
　　 “唉！鬼秋菊，我当是那个坏小子呢？”春兰说着，伸手去打秋菊，不料，秋菊一退，正好打在走上来的林强身上。
　　 林强没有责怪她，反而逗趣道：“要真是个坏小子呢！”
　　 “那我就揍他！”
　　 “要是揍不赢呢？”
　　 “揍不赢就打死他！”
　　 “揍不赢怎么打死他呢？”
　　 “揍不赢就……你坏！你坏！”说着，抡起拳头直往林强身上打。
　　 这时，大贵也来了，看到这情景，说：“唉呀！打不得呀！骂不得呀！”
　　 “打又怎么啦？骂又怎么啦？”春兰嘴巴很硬。
　　 “打是亲，骂是爱！嘿嘿！”大贵笑了起来，把秋菊也逗笑了。
　　 春兰、秋菊、林强和大贵四人说着闹着，朝村部阅览室走去……
　　
　　 二
　　 柳河湾是一个窄窄的坝子，环绕它的那条小河叫柳溪河，它的四周都是山。连绵不断，峰峦叠嶂，成片成片的柳树、松林、杉木、南竹，有珍奇的动物、名贵的中草药……
　　 按理说这里应该是人间的“伊甸园”，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然而，这里打自民国那阵儿起就什么也不是，全村穷得叮当响，姑娘们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小伙子们成了光棍郎。
　　 为了帮助柳河湾改变落后面貌，县里出资金，山里人出劳力，在柳河湾上游山涧里修了一个小型水电站，给这世代用松条照明的柳河湾人带来了光明。
　　 还有，在那条沿着柳溪河通往县城的公路上来来往往、成群结队的卡车，载走了山里的原木、土特产，也载来了山外陌生的、新鲜的贺物。汽车的马达声和汽笛声伴着村部那个高音喇叭，打破了柳溪河的宁静。
　　 柳河湾自从办起阅览室，春兰他们一帮子年青人也就自然沾了光。这不，春兰和林强在回来路上还热烈讨论着呢。
　　 “春兰，刚才看的什么书？”走在前面的林强问春兰。
　　 “小说。”春兰回答。
　　 “好看吗？”
　　 “好看……不好看……”春兰停了一下，又说：“林强真坏！”
　　 “我怎么啦？我哪里又坏了？”林强感到莫名其妙。
　　 “不！我是说小说里的那个！”
　　 “哦！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原来小说里也有我的名字。”林强停了停，又问：“可是，小说里的林强怎么个坏法？”
　　 “他……他……”
　　 “他到底怎样？”
　　 “他……他……”
　　 “他到底怎样？你倒是快说嘛！”林强追问。
　　 “他……他拥抱了春兰……”春兰终于害羞地说了出来。
　　 “嗨，真是太妙了，小说里也有春兰。”林强无所忌讳地叫道，可春兰已经羞得无地自容了。
　　 “他们是自愿的吗？”林强继续问。
　　 “嗯。”
　　 “嗨，这怎么说他坏呢？这是爱呀，爱情，懂吗？”
　　 爱情，这对于纯洁的山里姑娘来说，是个多么神圣的字眼。春兰虽然只念过初中，可在精神方面的追求却很执着。在她刚刚懂得爱情是怎么回事时，林强就闯入了她的心里。她无数次梦想到自己和他在一起的情景。现在，他就在自已身边，她多么想把一切倾吐出来啊，可是，又一时羞得说不出口，她只好说道：“他还和她接……接……”
　　 “接什么？”
　　 “接……我不认识那字。”
　　 “什么字？”林强又问。
　　 “嗨，你这个人才怪啦，什么字我晓得还用问？只是左边一个口字，右边一个勿字。”
　　 “这是‘吻’字嘛！”
　　 “吻是什么意思呢？”
　　 “吻嘛，就是……就是……”这回轮到林强口吃了。
　　 “就是什么？”春兰追问。
　　 “就是……说了你别生气。”
　　 “到底是什么？快说呀！”
　　 “就是……就是亲嘴……”林强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不是，你骗人！”春兰说着，脸刷地红到了耳朵根。
　　 “不信，你去翻字典，真的是亲嘴！”
　　 “不是，你骗人！”春兰坚决否认。
　　 “不相信，那个骗你是小狗！”
　　 “不，你骗人！”
　　 “好好好，依你的，不是！”林强只好让步。
　　 “你坏！你坏！你坏……”春兰说着，雨点似的拳头落在林强的胸膛上，而后又渐渐地停下来，身不由己地向他靠去。
　　 一股女性的温柔气息向林强扑来，他的心头猛地翻起一个热浪，很快地蔓延全身，刹那间整个身子的血液沸腾起来，心里激荡着一种对异性的向往和追求，他轻轻叫了一声：“春兰……”
　　 “嗯。”她低应了一声，抬头深情地看着他。他看到她丰满起伏的胸脯，无一不流出热情的期待。他再也抑制不住了，伸开有力的双臂挽住她圆浑的肩头，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然后俯下脸去……
　　 她感觉到一种男子特有的、坚强而热烈的青春气息，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她顿时忘了一切，闭上了眼睛……
　　 一阵激情缠绵后，他亲昵地对她说：“明天林场放假，晚上阅览室不开门了。”
　　 “那我们做什么？”她问。
　　 “我们一块儿游泳去。”
　　 “不，我怕……”
　　 “怕什么？”
　　 “……”
　　 “大贵和秋菊也去。”
　　 “怕啥，咱们去！”
　　 她看着他坚定的目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三
　　 此刻，春兰正在镜前试穿一件红色的游泳衣，“你是谁？妖精，奶子突得高高的，白皙皙的大腿也露出来，不害羞？”她在心里咒骂着镜中的姑娘。可是，又觉得她是那么的美，那么的漂亮，特别是那件红色的游泳衣，穿在她那优美的富有曲线的体形上，是那么的合适。
　　 这件游泳衣是嫂子柳青青给她在城里带来的，那次她和嫂子一块去游泳时，她被嫂子那件红色的游泳衣迷住了，她觉得，穿上它太美了，于是，她要求嫂子回城时也给带一件来，嫂子没有使她失望，第二天就搭林场的车进城给她带了回来，但是，她一直没有穿去游泳过，她怕村里人看见，说闲话。
　　 “今晚，我一定穿它去游泳，说闲话的由她去说，我不怕！”春兰自言自语道。
　　 “春兰！春兰！”这时，秋菊在外面叫她，她醒悟过来，忙回答：“在屋里哩，快进来！”
　　 秋菊推门进来，惊讶道：“哟！好漂亮啊！”
　　 “那里，难看死了！”春兰谦虚地说，却故意挺起丰满的胸脯。
　　 “游泳去，快准备吧！”
　　 春兰迅速穿上外衣，和秋菊一块出了门。
　　 柔和的月光撒在平静的河湾上，这里平静极了，静得连人的呼吸也能听到。林强和大贵走在前面，他俩哼着歌儿，无拘无束的样子，像两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春兰和秋菊紧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似乎有点害羞。他们来到河滩上，林强捡起一颗鹅卵石向前方投去，顿时，河面上溅起了一束美丽的水花。
　　 到了水边，林强和大贵脱去外衣，只穿着一条游泳裤，全身几乎裸露出来，春兰和秋菊看了，都不好意思地传过身去。林强和大贵正要下水，才发现她俩还站在那里，羞羞答答、扭扭捏捏的，于是，林强就走到她俩跟前说：“你们怎么啦？”
　　 怎么呢？不知道，面对几乎赤裸的男性，她们一秒钟也呆不下去。在她俩的心目中，还根本没有“男性健美”这个概念，只觉得心中烧起一堆火，烧得脸发烫，耳根发热，“我们不游了。”说着，把头埋得更低。
　　 “这怎么行呢？既然来了，就游吧！”林强劝道。
　　 “害羞什么？人家城里人男的还教女的游呢！”大贵说。
　　 “我们不是城里人啊！”
　　 “不是城里人就不游啦？封建！”林强补充了一句。
　　 不料这一句却击中了春兰的痛处，她认为新中国都成立好几年了，她最不服气别人说她还封建，于是，冲着林强嘟囔道：“谁是封建？谁是封建？”
　　 “不封建怎么不敢游呢？”林强趁机激将。
　　 “谁不敢游啦？我偏要游！”说着，春兰就解开衣服。清澈的月光下，露出她那件红色的游泳衣，秋菊见春兰脱了，也迅速解开自己的衣服，然后，她俩飞快地向河中游去……
　　 真是请将不如激将，等林强和大贵反应过来，她俩已经游去好远了。
　　 静静的柳溪河，从来就没有今夜这么美，这么令人陶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