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真是好天！
　　 惦记着下班与堂妹逛街。收拾挎包正要走，被老总堵个正着：“你去机场接美国归来的卫振博士吧？”
　　 老总定有事。他不出面，重量级人物接待非我莫属。
　　 我推脱：“明天材料要准备，能否换人？”
　　 老总坚持说：“先放放，全力迎接。”
　　 我只好乘车去机场。
　　 原以为老头，没想到竟是大帅哥！一米八个头，仪表堂堂，两眼有神。不由得心一振，眼一亮。“哇噻！”
　　 我迎上去，热情握手：“我代表老总来迎接你，欢迎卫振博士归国！”
　　 他眼里闪着晶莹泪花，张开双臂，仰望天空，一只大鸟正在蓝天白云中翱翔。不由得激动地嚷：“我到家了！啊！日夜思念的祖国母亲，儿子回来了！”
　　 我没出过国，体会不到他此刻心情。只是说：“回来好呀！”
　　 路上，他告诉我：他家在农村，父母起早贪黑编筐篓卖钱，供他上学。村里年青人都打工挣钱了，笑他父母想不通。父母不听，依然供他读完大学，读研究生，甚至出国……
　　 我大胆地问：“成家了吗？孩子没回来？”
　　 他脸红了，说：“这事耽误了，没来得及找。”
　　 我心里窃喜，谢天谢地，总算遇到知音了！能嫁这么高的博士生，不正是终生所愿吗？我说：“不知谁有这福份？”
　　 他见我忸怩，笑着问：“先生同你在一个部门？”
　　 我低语：“还没成家，那来先生？”
　　 他吃惊地望着我，“怎么你……”
　　 我说：“我是大龄女，最讨厌叫剩女。在爷娘怀里撒娇时，就梦见出嫁。穿红衣服，蒙红盖头，坐轿子被人抬着，颠颠地好风光！早就盼望嫁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你恩我爱的度过一生！因学历高，到处是欣赏和羡慕的眼睛。书包里常常塞入情书和电话号码，追求的不计其数。我一般看不上眼。才貌出众的失之交臂，年富力强的擦肩而过。错过挑选机会，剩下的更是不屑一顾。我父母见别人都嫁了，有的孩子都上学了。急眼了。到处托人，让人介绍。有相亲会，便去给我寻找。让我相亲，把我当东西一样，比来比去。我厌烦，论文化，讲收入，看人品，那样差？宁愿不嫁，也不折价！便耽误下来！”
　　 他默默地听我唠叨，只抿嘴笑，没说什么。
　　 真恨路太短，没等发泄完，便到了。
　　 卫振的到来使单位如虎添翼，效益直线飙升。他勤奋好学，敢闯敢干，影响越来越大。大家都寄予厚望。我对他的追求也越来越强烈。
　　 由于经常接触。发觉他认真，热诚，坦率，有气质。觉得他处处都好，无可挑剔。自己暗下决心，老天恩赐的机遇定要抓住，不能再让他溜掉。便主动找他聊天，约会，感觉越来越好。
　　 他潇洒的身影渐渐印进脑海，无时无刻不想他。
　　 关系飞跃发展，很快确定终身。
　　 我父母惊喜异常，说有福之人不用忙。我也巴不得和他日夜相拥，形影不离。
　　 迟到的幸福急起直追。在乡间举行婚礼。全乡人都来祝贺。办了十来桌，都夸俺俩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盼望已久的夫妻生活终于得到满足，唯恨认识太晚。
　　 我要把全部的爱给他，也求他全心对我。
　　 我说：“咱将流失的岁月弥补回来。”
　　 卫振愉快地答应了。
　　 天刚蒙蒙亮，婆婆就来吆喝：“小狗子，你出来一下。”
　　 我搂住卫振不让他走，卫振吻吻我面颊，按住我，穿起衣服。
　　 我很扫兴，伏在床上听他们在门外喳嘁：
　　 “小狗子，媳妇好吧？便贪，也要注意身体。”
　　 儿子成家了，叫乳名多难听！那有当娘的过问儿子房事，听了尴尬，窝火。
　　 还听婆婆嘱咐：“我问过有学问的人，要想早生孩子，平时随便些，等安全期一过，你抓紧点……”
　　 我越听越不是味，夫妻间的事，老娘插什么嘴？岂有此理！
　　 卫振跟她在外边嘀咕半天才回来。
　　 我佯装不知，故意问：“找你什么事？”
　　 他说：“没什么。”
　　 他不肯讲，便不再问。
　　 每天，卫振都被娘叫去，嘀咕一阵子。我有些气恼。夫妻生活竟然在她的监督和掌控中，我是玩物吗？丢死人了！
　　 卫振衣服穿得好好的，婆婆总要为他整理一番。我为丈夫整理再好，婆婆仍要为他拉拉衣襟，理理袖子，甚至去摸摸脸蛋。
　　 我还是儿媳吗？结婚成家，婆婆硬要分摊夫妻间的爱，这算什么逻辑？
　　 我忍无可忍，想早点脱离，便同卫振商量：“咱进城去买房子吧？过自己的小日子。”
　　 卫振说：“俺娘也建议咱买房子，上班好近些。”
　　 又提娘！听说支持，没再说什么。
　　 房价太贵，卫振父母只好将乡下房子卖了，才凑足钱。
　　 买了二手房，住到城里。
　　 有了自己的家，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仍要住一起。
　　 丈夫要他们住书房，我说晚上要工作，不方便。
　　 他们只好住在客厅，早摊夜铺。
　　 公公不响，婆婆仍天天与儿子嘀咕，指手画脚，弄得我日夜不安，觉得烦。恨不得他们快离开。
　　 卫振不在跟前，便甩脸给他们看。他们就是赖着不走。
　　 我让他们觉得不方便，洗澡后，有意穿三角裤，到客厅里走来走去。有时，穿透明衣服，抖动着乳房，与他们搭讪。故意上卫生间开着门，装得内急和随便……
　　 婆婆装看不见。公公却接受不了，提出要回老家。
　　 卫振说：“家里没房子，在这凑付吧！”
　　 公公坚决要走。婆婆不想走，也只好跟回去。
　　 他们租房子，我们贴钱。
　　 好容易将他们挤走了。安顿没多久。婆婆来电话，说想儿子。
　　 卫振只好隔三差五地回家一趟。还专门为婆婆买了手机，让她想了可随时通话。
　　 一天天黑，婆婆急冲冲跑来，说：“小狗子，你个白眼狼，买个玩具手机骗娘！”
　　 卫振说：“我们都是这样的手机，我没骗娘。”
　　 婆婆说：“我听见铃声，便对着哇啦哇啦喊，你为啥不搭腔？”
　　 卫振听明白了，笑着说：“我反复教你，你说懂了。听见铃要按键才接通说话，你不按键是要听不到声音了……”
　　 婆婆白瞪眼，无话了。“我说呢？小狗子怎会骗娘！？嘻嘻！”
　　 又生活了不到一年，卫振含着泪说：“娘病了，医院开了病危通知，娘活不长了，我要回家服侍。”
　　 我心疼丈夫，跟他来到医院。
　　 婆婆卧在病床上，瘦了一圈，吊着水，呼吸都困难。
　　 丈夫附下身子，像只温顺猫，耐心地与她对话。
　　 我躲在丈夫背后，不时地朝她瞪眼。讨厌的老太婆，分摊丈夫的爱，没她我的日子会更好。巴不得她早死！看她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咬着牙，两手围在一起，做掐脖子动作吓唬她。
　　 她很恐慌，嘴里不停嘟噜。
　　 卫振回头望我，我忙恢复常态。
　　 自那以后，婆婆见了我便颤抖，不让公公或丈夫离开。担心我害她。
　　 我懒得再去，便返回城里。
　　 连医生也觉得不可思议，婆婆竟奇迹般地好了。
　　 出院后，我们在邻近饭店用餐。
　　 婆婆坐那里，边看手机，边咯咯笑。
　　 公公说：“什么开心事，吃饭都不消停？”
　　 婆婆说：“真滑稽死了，现在上网，什么都有。朋友圈讨论，说妈妈和爱人同时跌进河里，问儿子先救那个？”
　　 老伴说：“净考虑些没味的。各家情况不一样，管他先救谁？你又没掉河里，菜都凉了，快吃饭吧！”
　　 婆婆说：“我想问问儿子，假若遇到这种情况，你先救谁？”
　　 我和婆婆都盯着卫振。卫振爱我，愿与我同生共死。我在他心目中究竟有多重？我真盼他当父母面回答，给婆婆个下马威。
　　 婆婆不识相，也在催：“我和你媳妇都掉水里，你先救谁？”
　　 儿子笑笑，说：“吃好饭回答你们！”
　　 大家只好吃饭。
　　 我心里嘀咕，你若不先救我，决不轻饶！
　　 婆婆放下碗，上卫生间了。公公坐到旁看正放映的《海峡两岸》。
　　 我趁没人，贴到卫振耳边说悄悄话：“该揭晓答案了吧？”
　　 他笑笑，说：“妈妈年纪大了，今后肯定指望你。你怀上我孩子了，要生，要教育，要养大，还要陪伴一起生活。今后的路漫长，先救谁还用说出来吗？”
　　 我“扑哧”笑了，“谅你不敢！”“啪”，给他一吻。
　　 卫振抿着嘴出门了。
　　 婆婆回来又哼又唱，像没事一样，竟把这事忘了。
　　 我暗暗好笑。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心满意足地舒展起懒腰。
　　 晚上，卫振洗澡，我无意中打开他的手机。‘母子情’是卫振与婆婆的聊天专栏。我揿开语音键，听卫振说：“娘给我生命，含辛茹苦把我拉扯大，供我上学，娘才是我的唯一。媳妇可以再找，娘无可替代。儿深深地爱着你——我的亲娘！”
　　 我的心咯噔一下，不由得心律加速。怪不得婆婆乐呵呵的，原来已微信语音聊天了。丈夫说媳妇可以另找，母爱不可替代。显然我不是唯一，羡慕他的人很多，他比我好找。我应有危机感，真要好好把握住。
　　 换个角度，维护婚姻，家庭和睦，丈夫做得天衣无缝。
　　 我要做个好妻子：理解丈夫，支持丈夫，爱他所爱，想他所想，提供方便。过去确实对老人不敬。要彻底改变态度，配合丈夫尽孝。
　　 第二天早晨在一起用膳时，我毅然提出：“爹，娘，你们年纪大了，住外边不方便。咱不租房子了，一起回城住书房间吧！都是我不好，小心眼，爹娘大人大量，求再给我机会……”
　　 “啪！”卫振端着碗凑过来给我响亮一吻。
　　 满屋洋溢起爽朗地欢笑……
　　
　　 2017，6，20 蠡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