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个值得念想的对象 ——《我们仨》首篇的读后感
读此短短的两页不到的文字,有泪溢满眼眶。
梦境是一个人内心的折射,杨绛先生的梦境充斥着害怕失去钱钟书先生的恐慌,她在潜意识中害怕钱钟书先她一步离去,留她一人在这世上历尽“心灵的凄惶无助”。这种“凄惶”并非俗世间对生存的凄惶,而是感情与心灵的孤独,因为以杨绛先生的能力与心志,足以应对任何人生中的惊涛骇浪。
在她的梦里梦外,处处流露出她与钱钟书之间相互的情谊与体谅。
杨绛梦醒后,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说明此梦对她的情绪影响相当大,然而她却“转侧了半夜等钟书醒来,就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她并没有把钟书叫醒,因为她不愿打扰钟书的睡眠;而杨绛向钟书“埋怨他怎么一声不响地撇下我自顾自走了。钟书并不为我梦中的他辩护,只安慰我说:那是老人的梦,他也常做。”杨绛向现实中的钟书埋怨“梦境中的钟书”,那其实是有些“被爱的女人的蛮横”的,然而钟书只是安慰,却并不为自己辩护,说明钟书深知杨绛的恐惧,明白杨绛如此只是因为爱他,而他的举动,恰好说明他也爱杨绛。而杨绛能把这个细节写成文字,作为《我们仨》的开篇,说明她懂得钟书此举所含的深意,并为此深深感动——千金难买“你懂得”——这两人之间的相互爱护、相互懂得,和相互体谅,正是最感动我的地方。
文章最后,杨绛说:“钟书大概是记着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钱钟书先于杨绛十六年离世,这个“长达万里的梦”大抵就是这最后的十六年吧。然而在我看来,正因情之深,才思之痛,有一个“思及失之而觉痛”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痛并快乐着”的幸福。若没有这样一个人,或有一个“思及失之而觉快”的人,虽不必“思之则痛”,但这种“无痛之痛”或许更痛。
对于杨绛先生而言,无论多痛,生活都得继续。其实这对于任何人而言,情况是一样的——生活犹如一家新开的餐馆,你在餐馆中点菜吃饭,不论你点的菜是否合口味,都得为点过的菜付账——付出你的努力,付出你的青春,付出你的梦想。虽然现实可能打碎你的梦想,正如你点的菜比你想象中难吃很多,你要么吃掉它,要么倒掉它——因为它已经是你的了。而你为了活着,就必须吃饭,所以我们为了生活,就得不断点菜吃饭,尝尽酸甜苦辣咸——这才是生活的真滋味!
2016年06月04日
附言:
1.关于杨绛先生的称呼:在现行的汉语中,“先生”是对成年男性的称呼,而在清末和民国时期,“先生”是对老师的尊称,因此对于当时的女性老师,有“女先生”这一称呼。因此本文中称呼其为“杨绛先生”。
2.下文为《我们仨》的首篇内容,供参考。
第一部我们俩都老了
有一晚,我做了一个梦。我和锺书一同散步,说说笑笑,走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太阳已经下山,黄昏薄幕,苍苍茫茫中,忽然锺书不见了。我四顾寻找,不见他的影踪。我喊他,没人应。
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里,锺书不知到哪里去了。我大声呼喊,连名带姓地喊。喊声落在旷野里,好像给吞吃了似的,没留下一点依稀仿佛的音响。彻底的寂静,给沉沉夜色增添了分量,也加深了我的孤凄。往前看去,是一层深似一层的昏暗。我脚下是一条沙土路,旁边有林木,有潺潺流水,看不清楚溪流有多么宽广。向后看去,好像是连片的屋宇房舍,是有人烟的去处,但不见灯火,想必相离很远了。锺书自顾自先回家了吗?我也得回家呀。我正待寻觅归路,忽见一个老人拉着一辆空的黄包车,忙拦住他。他倒也停了车。可是我怎么也说不出要到哪里去,惶急中忽然醒了。锺书在我旁边的床上睡得正酣呢。
我转侧了半夜等锺书醒来,就告诉他我做了一个梦,如此这般;于是埋怨他怎么一声不响地撇下我自顾自走了。锺书并不为我梦中的他辩护,只安慰我说:那是老人的梦,他也常做。
是的,这类的梦我又做过多次,梦境不同而情味总相似。往往是我们两人从一个地方出来,他一晃眼不见了。我到处问询,无人理我。我或是来回寻找,走入一连串的死胡同,或独在昏暗的车站等车,等那末一班车,车也总不来。梦中凄凄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同回家。
锺书大概是记着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个长达万里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