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嫂子
根据会议精神和领导的指示,今天所有乡干部都必须到扶贫对象家报道,制定确实可行的扶贫计划。
这条街南北走向,住户沿街依次排开,两边房屋大都琉璃砖瓦铺就,或黑或红的高楼门锃亮无尘,上方瓷砖镶嵌的有“家和万事兴”“宁静淡远”等等字样。边走边思忖,这样的住户肯定不在扶贫之列,来到了扶贫帮困的对象门前,几间瓦房,破烂不堪,房顶杂草丛生,土砌的院墙将瓦房包围其中,墙上有几处豁口,根本就起不到防贼的保护功效。
此时大门紧闭,嘭、嘭、嘭……我用力叩响门环,许久,无人应。
隔壁家大门大开,院内干净整洁。“嫂子!嫂子!”我边朝里走边打招呼。“哎……”从厨房走出来一位大嫂,系着围裙,中等身材,剪发头,微卷,一脸的和气,笑呵呵地从厨房走了出来。“你是?”
“我是咱乡政府的工作人员,你家隔壁怎么没人?”我回答道。
“隔壁家老两口和儿子在家,孙子辍学外出打工去了,老两口又聋又哑,儿子瘫痪,你先坐一会,你就是敲门,他们也听不见,等门开了再进去。”嫂子边说边把我带到了客厅,“喝点茶,歇会,不急。”动作利索,脸上始终挂着使人亲近的笑容。这位大嫂肯定是个勤快的人。“爸,来人了!”大嫂朝里间喊了一声,此时传来了老人的咳嗽声,大约有一刻时间,里间走出老两口。
客厅的挂钟敲响了,当当当地响了九声。
大伯瘦高个,一头银发,大婶微胖,低矮。接下来大伯详细地介绍了邻居的情况,边说边叹息,唉叹声不断:“他们老两口可怜,还要养儿子,不像我和你婶,他们没有这福气。”话语之间,骄傲得意有余。
扶贫帮困是近距离的工作,有时要在住户家吃饭,落脚。虽然帮扶对象很热情,但由于他们自身条件的限制……时间一长,隔壁大嫂善解人意,时常喊我过去:“妹子,你过来,大嫂这边方便,到这边来。”和他们家有了更多的接触,大哥和大嫂在镇上卖瓷砖,生意不错。大哥也是热心人,朋友多,人缘好。大嫂和我很投缘,我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姐妹。
不知不觉中扶贫工作开展了两个月,年关过后,初十我来到了工作地点,给大嫂家带了点年货,她家里客人很多,正在待客,“一会就在这吃饭。”大嫂边说边在锅上忙碌着,铲子在锅里上下翻飞,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嫂子鼻翼两侧渗出密密的细汗。“今天客人多,人手少(帮忙的人),嫂子闲了,咱俩说说话。”嫂子道,我挽起袖子和大嫂的两个孩子一起帮起了大嫂,客厅内,老两口招呼了我,坐在饭桌上陪着客人,慢条斯理地拉着家常。大哥和哥们的划拳声响彻客厅。
收拾完饭局,客厅杯盘狼藉,大嫂又收拾了屋里屋外,好个赶场子,大嫂捶着腰,陪我闲聊。
当初大嫂嫁过来时,买卫生巾的钱都没有。结婚三个月之后,大伯就告诉她,为了给他们办婚事,欠账八千。
初十二,闲来无事,又遛弯进了他家,只见客厅的玻璃门的玻璃碎了一地,大哥正在招呼两人装玻璃,大哥的右手用纱布包着,上面有血渍。看到我,大哥打了一声招呼,并告诉我大嫂不在。大哥神情不自然。大婶坐在客厅,大伯不在。我匆匆地离开了,满怀疑惑。
打过电话才知道,大哥和大嫂因为一点小事,大哥当时也喝了点酒,就动起了手脚,大哥一脚踹倒了大嫂,然后就拳脚相加,大嫂脖子上,脸上都有伤痕,大哥打完大嫂以后,拳头抡向了玻璃门,好像怨气冲天。边打边哭……
外面下着拳头雨,巨大的打闹声却并没有惊动大伯,只是大婶出来挡了挡他儿子。
大伯第二天一大早随着他同村的人去了袁家村,逛集去喽。
大嫂清晨五点就走出家门,一路漫走,心灰意冷又满含愤怒,两边车辆稀少,行人更是寥寥无几,漆黑的夜色像一头猛兽要将她吞没,而大嫂更想一头撞死在来往的车辆上,万念俱灰之余,脑海中浮现出孩子和老娘的容貌。跌跌撞撞来到了店里。
早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婶感觉不舒服,大哥赶紧把大婶用车拉到了店里,搀扶着,悉心照料着和大嫂一起去医院给大婶做检查。呵呵……
扶贫工作快结束了,我哥家盖房子,需要点瓷砖,我来到了大嫂的瓷砖店,挑选瓷砖时,传来了大哥的声音:“你个二球货,让你把货送到他家,你送到那达去了,木的跟猪一样。”我吃惊,这是平时那个待人热情的大哥吗?他还不停地骂不咧咧,大嫂始终没有回他一句。当时还有大哥的同学在场。
“嫂子,最近怎么样,现在在哪呢?”“在西安。”“在西安干嘛呢?”“刚从医院出来。”“你生病了?我急切地问。“没事,乳腺增生。”医生告诉大嫂,以后不能再生气了,尤其是不能生暗气,生气了就说出来。否则病情继续发展,会有危险。“我说出来,有人听没,谁会听呀?”大嫂在电话那头喃喃自语……
我的好大嫂,但愿身边人能顾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