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源于灵魂
看书有些累了,掩卷闭目,任《出水莲》那熟悉的旋律将思绪带走……
《文化苦旅》里的《江南小镇》对周庄的描述,叫人不由得想起新版《红楼梦》里如诗如画的江南风景,闭上眼睛好像一脚踏上了乌篷小船,荡荡悠悠行进在水中,过了一座座拱桥,两边的小镇水墨画般,静静地,静静地闪过,电影胶片般如梦如幻。仿佛朦胧中看到了雨巷中,那个撑着油纸伞,丁香一样的姑娘,只是一个背影,一个背影足矣。那种美不是谁都能写得出,感受得到的。
想起余秋雨的《借我一生》,他的妈妈是村子里唯一识文断字的,他很小就成了写信和算账的“小先生”。余秋雨的整个童年是在众星捧月中成长的,养就了一种优越感,骨子里弥散着傲气。而他的青年却是在文革的批斗中,在一个扭曲的时代里度过,甚至这种“批斗”延续了多年。《还我一生》文笔很美,感情很真,但却处处都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就如有人说的,他的文章好像是有意写给他的“对手”看,说给他的“对手”听,那种毫不掩饰的不屑,甚或多多少少的炫耀,都让人感觉,他依然没有跳出“三界”外。
汪曾祺,辍笔多年,五十九岁才开始又一个创作高峰。经历了人生的跌宕起伏,看淡了人世的得失成败。六十花甲还有什么看不开,还有什么放不下?没有了世俗牵绊,所以他的文字,随手拈来,不矫不饰,“朴素、平淡,韵味无穷”,给人一种难得的清新与彻悟。
苏童,有人说他的文笔像张爱玲。《妻妾成群》(《大红灯笼高高挂》)“富有韵味的叙事;纯净透明的语言;异常鲜明的情境;温馨而感伤的气息”。显然这个故事可以看到《家》《春》《秋》和《红楼梦》,甚至《金瓶梅》的影子。使得苏童的叙事具有历史颓废主义的手笔。
苏童的《米》讲述了主人翁五龙摆脱饥饿贫困的人生历程,不过是一个农民的发迹史。伴着一个家族三代人的颓败,乡村与都市的纠缠与冲突,随着食欲的满足而又落入性欲的陷阱。五龙为“米”而来,也终于死于回乡火车的米堆上。《米》承袭苏童一贯阴郁压抑的调子,把丑恶和绝望发挥到极致。《米》的世界是一个寒冷阴暗的世界,也是一个扭曲变形的世界。苏童说,写《米》是为了解开少年期特有的叛逆、喊叫和寻死觅活的情结,说直白一点就是自己当时内心的需要。苏童有一个令人心疼的童年。有两件事印象比较深刻,一是,他曾经生过很长时间的病,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乖乖地坐在炉子边,守着咕嘟咕嘟的药罐,耐心地等待药煎好吃下去。更加难过的是,他不能吃盐。有几次他拿了筷子在盐罐周围徘徊犹豫,最终仍然未敢越轨。可以说,苏童很小的时候便经受住了禁忌的诱惑。二是,有一次母亲丢了五块钱,在遍寻无果之后,终于绝望地大放悲声,小苏童走到母亲跟前说,别哭了,等我长大了,给你挣一百块钱。看到这儿,我哭了,五块钱啊,曾经是我在外求学一个多月的花费,父亲借遍了半个村子才把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郑重地递到我手中。我把它们放进贴身的口袋,恨不得掰成几瓣舍不得花。没有经历过那段岁月的人无法知道“饥荒”是怎样一个恐怖的情景。苏童的《米》从另一个侧面表现了那一代人对米的情感。他把人性无情地碾碎,滤出渣,在阴雨天里霉变成菌,犹如一朵朵的蘑菇,见不得阳光。
刘震云的成名作《塔铺》,如农村的枣树一样质朴,花香里飘着泥土的气息。有人不喜欢,原因是刘震云把自己的初恋情人写成“五短身材”。只有那个年代的人才会明白,在温饱都难以保证,成天被毒辣辣的太阳烤得口干舌燥、滋滋冒油的农村,“五短身材”没什么。相反一写初恋,就遵循“情人眼里出西施”,倒不如这个来得真实。我记得上学的时候,县城里的女孩子身材一般都比农村孩子要顺溜,打眼一看就知道你的出身。有的人生病去医院,医生眼皮都不抬一下,就得出病因:营养不良!有人说,刘震云“把痛苦扩大化,把平淡生活中的快乐和美好完全摒弃”,“农村人也有自己的幸福,自己的快乐……”这是用现代人的观点去看待那个时代,在物质相当匮乏,瘪瘪的肚皮咕咕叫,温饱这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难有着落,能有多少幸福和快乐可言?殊不知当时有多少人上学的唯一动力就是“跳出农门”!
刘震云的《新兵连》,叫我一下子联想到万群兄的《军旅足迹》,很多情节极为相似。但笔端流露的却完全不同,一个是对人性阴暗的开掘,一个是对人性阳光的赞美。就如同一个场景同一事件,一个是冷峻的剖析,一个是切肤的感恩,这就是写作角度的不同吧。同样是人生亲历,同样是昔日回忆,一个是四年后复员:既没入党,也没提干。除了腮帮子上钻出些密麻的胡子,和走时没啥两样。而另一个却是四年后提干上军校,破格提拔,一路升到团职。完全不同的人生经历,试想他们对军旅的记忆怎么会一样?所以正应了那句话:情感是文字的源泉。不管哪个角度都是对生活的真实写照,所以才能打动人。
细细读来,很多作家们的文学作品都有很明显的时代特征。所谓文如其人,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尽相同,作品里都或多或少带着作者本人的痕迹,语言、思想、人生态度等。有的俗,有的雅,有的犹如地里的土疙瘩,有的犹如精雕细琢的玉石。但不管俗还是雅,都要有实实在在的内容,从灵魂深处流淌出来的文字才能触动他人。
我一直觉得,人生经历是一笔无形的财富。写作是生活的补充,也是内心的延伸,生活中不会、不敢去做的事情,可以拿到小说中去做,拿到梦中去做。很多作家的作品,其实都是内心一次走火入魔的产物。支配着作家写作的,就是各种各样的欲念,写一遍就像又经历了一遍一样。写作是灵魂的事业,能随“心”所欲最好,不要让文字之外的“枷锁”束缚住手脚。
一曲终了,回味悠长,那份美,源自灵魂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