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玉
本作品根据文友笔名虚构,请勿对号入座。随,做动词,解为跟随。玉,名词,美玉。
篇章名借用曲牌名与内容无关。
前奏曲
大凡玩古董的,没有人不知道洛阳古城有个鬼市,只有在那里你才可能觅到好货,甚至可能有价值连城的国宝。不过,手中没有万贯家私的闲钱,你也最好少去打听关于鬼市的事儿。鬼市的位置挺神秘,不是这个道上的朋友,不会有人告诉你。外地初来的朋友,若是没有熟人领路,打听的时候就需要企口了。什么是企口?就是一种有点诡异的江湖黑话。其实,这个鬼市就在洛阳城东一座废弃的皇陵里,也不知哪朝一个废弃的皇陵地面上的宫殿。因为在皇陵,所以被人称之为鬼市,当然也与这里的宝贝大抵是出土文物有关。自从这个地方成了文物交易地下市场,就有人出头修缮了。修缮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打着重建皇陵的旗号。外面修的时候遵照了原来的样子,里面却完全变成了一个现代化的拍卖场,不过那是主殿。偏殿,还有那些廊下,自然是用来开店设摊的。既然允许了开店设摊,当然就有人来收地税、店租,你不肯交钱是会被赶出去的。这种三教九流的保安,你想想也猜得到都是什么来路。
交代完鬼市,自然要交代本故事的主角——环玥珏。那是一块带缺口的玉环,相传是当年和氏璧的一部分。和氏璧的前生不说了,没有人不知道完璧归赵的。不过此玉在真实的历史上并非完璧归赵,而是在蔺相如派人送回赵国的途中丢失了。赵王害怕秦王发怒,硬着头皮对外宣称已经完璧归赵,然后秘密派人仿制了一块假的和氏璧。从此,和氏璧消失于江湖。当年秦始皇一统江湖,灭了六国,从赵国拿到的那块和氏璧就是假的。秦始皇就是用这块假和氏璧,叫能工巧匠镌刻,成了代代相传的传国玉玺。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这传国玉玺,不是用和氏璧刻成的。当然,也不能算假的,因为玉是真的,还是上品的和田玉。充其量算山寨版和氏璧罢了。
其实,民间一直流传另一个关于和氏璧下落的版本。传说,当年蔺相如派人秘密送和氏璧回赵国途中被截杀,和氏璧落到了一伙强人手中,因分赃不均发生内讧,争夺中和氏璧被一刀劈开成两块,一块大,一块小。小的不知去向,大的一块有三分之二,仿佛一块尚未团圆的月亮。这块和氏璧辗转到了一个玉匠手上,这位玉匠就将这块残玉,重新研磨打造成了环玥珏。
环玥珏本是和氏璧的坯子,自然是细腻圆润、玲珑剔透的宝玉,不知在哪个朝代又被奉献给了皇帝。此玉便回到宫中,到明朝被永乐帝赐给了自己一个女儿。以后公主去世,便随着陪葬到了地下。结果又被盗墓贼从公主墓中盗出,再度开始在民间流传。相传这块环玥珏不仅漂亮,而且佩在身上可以怯百病,还有延年益寿的功能。甚至有人说,可以返老还童、起死回生、长命百岁。
于是,江湖玉道上人人都想拥有这块环玥珏。
一片子
关于上面这些玉的事儿,都是听我一个玩玉的哥们说的。我自己对玉这玩意儿,虽然也喜欢,却是一窍不通,只是觉得好玩而已。我那个哥们不同,他不仅收藏、嗜好,而且研究,对那些名贵之玉的来龙去脉,知道的清清楚楚。他在琉璃厂开了一个不大的玉器铺,算是以玉养玉吧。照他的说法,玩玉的需要家有万贯,若不以玉养玉,实在玩不起。我手里玩的玉,大部分都是哥们送的。可不是他淘汰的残次品,而是绝对上品。我们俩不仅是发小、同学,还是一块下乡插队的插友,是经过生死的兄弟。
逛鬼市,就是他领我去的。
那天,我闲着没事儿去他铺子里玩,看见他正在打理行装,便问:“哥们,你这是要上哪儿?”
“上趟鬼市。”
“鬼市?就你上回跟我说的那地儿?洛阳鬼市?我也去。”我立马兴奋起来。
他直起身子,瞪着眼睛看着我,说:“喜子,你真想随我去鬼市?”
“废话。当然是真的。我喜子什么时候对你大奎说过假话?”
大奎想了想,说:“行。我就带上你,让你开开眼。你赶紧回家收拾行李吧,等一会咱们机场门口见。”
“回什么家啊?不用,我就这么走。”
“啥也不带?”
“你这儿啥没有?多预备几件换洗衣裤,多带一套洗漱用品不就齐活儿了?”我大大咧咧朝他一努嘴。
“嗨,你这小子行啊,赖上我了。”大奎朝我直瞪眼。
他拿我没办法,我拿他肯定也一样。我在那里偷着乐,看他忙忙叨叨从里面找去一个新的双肩包,拿出短裤衬衫、内衣,一股脑塞进那个包里,然后扔给我。
“拿着。身份证带了吧?那玩意儿我可没有你那套。”大奎笑着调侃我。
我拍了一下上衣口袋,说:“那肯定的,你要有,准是假的。”我突然想到,忙说:“不行,我身上没带多少钱,看来还是要回趟家。”我站起身就走。
大奎拉住我,说:“你等等,你去拿啥钱?路上花的?”
“不是。”我摇摇头,说,“去鬼市不是要带点钱?要看中哪样不就买回来了?”
大奎大笑,忍着笑问:“你打算带多少钱?”
“这个我不懂,你说带多少?”
“得,我换个问法,你银行有多少?”
我挺认真想了一下,说:“差不多50万吧。我靠工资的,这点反正不会影响吃饭,全带上?”
“你歇菜吧。就哥们这50万?你什么也买不了。行啦,钱的事儿,你别操心了。真有看上眼的,我来想办法。”大奎爽朗地表示。
“得,我就跟这趟蹭吃蹭喝啦。”
我把双肩包朝后面一甩,搭着大奎肩膀就走。到外边,大奎把小铺子一锁,我们哥俩在琉璃厂口打了一辆“的士”直奔机场。
二铯莲
我们搭乘的这个航班就是北京开往洛阳的,一架空中列车,估摸着坐满180号人吧。我们哥俩是普通舱。本来大奎要头等舱,服务台卖票的小姐告诉他,这个航班的头等舱一周以前就告罄了,就是普通舱也只剩下最后三张了。我们还算挺幸运。
我上飞机一看,真是坐得满满的。走运的是我们两张票,一张靠窗户。
我朝大奎一努嘴,说:“你里边吧。”
大奎要让,我笑着说:“别争啦。我想等外边那位,说不一定是美妞。”
大奎笑着进去坐下,我朝中间一坐。神啦,后面真上来一位漂亮妞,背着个小双肩包,瞅着号码,在我旁边坐下了。
我转身朝大奎挤眉弄眼,大奎瞪了我一眼,手上暗底下做了个“企口”。我看,傻了。啥?边上这位是道上的。我真有点不信,可不敢不信。我一直跟着大奎玩,罩子没有他亮,可也毒着呢。我撇过去一眼,一点不差,边上这位肯定是古玩道上的朋友。再一看这飞机上的乘客,居然多一半都是。
我赶紧收起眼神,低下头悄悄和大奎打手语。
“哥们,这满座儿差不多都是道上的。”
“是。别东张西望,别说话假装睡觉。”
“怎么回事啊?”
“到地儿跟你说。”
大奎闭着眼开始打盹儿,我也假装睡觉。飞机上除了空姐偶然的声音,几乎没有乘客说话。那气氛,叫我骤然感觉到鬼市的恐惧。
短暂的飞行时间,我却如坐针毡一样难受,很想和旁边的大奎说话,又不能说;也想和外边坐的那位妞聊几句,也不敢;连观察机舱里其他人都要用手捂着掩饰一下,从指头缝里朝外看。
有几个乘客让我特别注意,靠前面舷窗坐着一个戴礼帽的老头,长着一个鹰钩鼻子,手里扶着一根拐杖。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叫人不寒而栗。中间一排座位上的四个老外,黑白混杂的彪形大汉,怎么看都不像什么好来路。
最抢眼的还是头等舱里的一对夫妻,看上去和我们差不多,四十来岁,不过那种派头和气场了不得。头等舱被他们包了,怪不得我们弄不到票。他们对面的两个座位空着,走廊对面四个座位上,四个穿黑衣的年轻人,显然是雇佣的保镖。紧靠在头等舱的几个普通舱座位上,衣着一致也是清一色的黑西装。这简直也太夸张过度了一点,两个人出行居然要带十六个保镖。是不是把自己当做皇帝了?
当然,最叫我关注的还是坐在身边这个靓妞。年轻、漂亮、时尚,浑身透出青春活力,可我总觉她那对看似勾人魂魄的眼睛里,射出的却是冷峻的煞气?我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赶紧闭上眼睛。
总算熬到了飞机落地,刚停稳,我就急急忙忙拉着大奎朝外走,走到前面已经被站着的那排黑衣人拦住了。话也不说,伸手一拦,那气势。我一肚子气,真想硬过去。什么了不起的,不就该几个臭钱,摆这么大谱干什么?
那对夫妻一动不动坐着,居然要等着先下去八个保镖在舷梯两侧站好,再不慌不忙起身走向机舱门口。气得我倒吸凉气,要不是大奎拽着我,早上去打架了。我就一暴脾气,想当初就因为很多这类的事儿,常常和人掐架。只要我上去,大奎一总冲的比我快。不过这些年,他稳重了,不再是当年的陈大奎,而我,已经三十八岁的杨喜乐,做了大学讲师,居然还是当年的脾气。
好不容易走下飞机,我就看见一排的豪华车居然可以开进停机坪,那对夫妻带着他们的一群保镖正在上去。片刻后,车队绝尘而去。
“啐,什么玩意儿!”我在后面愤愤然。
大奎看我一眼,低声说:“小声点。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我他妈上哪知道去?”
我这个人没钱,可并不是嫉妒有钱人,大奎就属于有钱人。不是一般有钱,否则玩不起玉。可我一点不嫉妒,人家凭的本事,硬是白手起家,把玉玩转了发了大财。我恨的是那种为富不仁,还有就是那种有钱摆阔仗势欺人的家伙。
“你又不认识,这么仇富啊?”大奎一面取笑我,一面朝外走。
“我啥时候仇富了?我仇你了吗?”我扳着他的肩膀头,也笑着反问。
“那是我没有富到让你恨的程度。”
“那倒不是,是我知道哥们靠什么富的。我服气,凭什么还仇?”
“你知道他们靠什么起家?和兄弟我一样,也是白手起家。”
“你认识他们?”
“道上谁不认识?男的叫罗庆浩,女的叫姚丽雅。道上人称玉面双侠,是现在这行当里坐第一把交椅的。知道西夏王陵吧?”
“知道,就是贺兰山下面的72个土堆子。”
“我看你才是个土包子。那叫疑冢,我教你多少回才记得住?”
我一点不在乎大奎的嘲笑,“嘿嘿”了两声,说:“我不用会,我会了你就没饭吃了。”
“你小子……”大奎捶了我一下。
“说啊,西夏王陵和他们两个有关系吗?”我追着问。
“他们发现了西夏王的真陵墓,而且找到了一大批价值连城的宝藏!”
“啊……他们就是靠这宝藏一夜暴富?”
“当然不是,要是,他们还不蹲大狱去?他们夫妻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同时发现,而且共同经历了在帝陵下的许多诡异,又一起重见天日。脱险之后,他们把这批宝藏献给了国家。为了表彰他俩,故宫博物院特聘他们为国家级鉴定大师。从此人称玉面义侠,罗庆浩长得黑,人称玉面黑侠,姚丽雅是玉面白侠,合称玉面双侠。”
“这位大哥,您对他们很了解嘛。”背后插进一个声音。
看起来是大奎讲得兴奋,声音有点大,我听的入神也没有注意周围。飞机上坐我旁边的靓妞就在边上,还有几个人似乎也听见了,正在朝着我们望。
大奎不得不和靓妞说话了:“不敢说了解,江湖传闻而已。让这位小姐笑话了。”
“我可不敢笑话你。大哥在道上的名气也不小,如果小妹没有认错,你就是琉璃厂漱玉斋的老板,京城圈子里人称奎哥的陈大奎,陈大哥吧?”
我让这靓妞吓一跳。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对大奎的情况知道一清二楚啊。
大奎笑着举起右手,伸出两指,又用左手掌在右腕上一切,打了个企口,说:“不敢。不知小姐是玉道上哪位高人?”
那靓妞左手成掌藏着拇指,右手成拳伸出小指贴着右掌,让左小指代替右拇指的位置竖起来,说:“小妹哪里是什么玉道高人?就是个无名小卒。小妹姓甄,单名一个贞字,大哥叫我贞贞好了。”
我挤过去说:“我说丫头,你认识我哥们不奇怪,可你认识我吗?”
贞贞看着我摇摇头,笑着说:“这位大哥我真不认识。玉道上应该没有您大号吧?”
“我……”我气得要命,忍不住想发作。
大奎拉住我说:“贞贞小姐,他不是玉道之人。我一哥们,杨喜乐。你叫他喜子哥吧。你要不在意就一块走吧?”
“太好了,谢谢奎哥。”贞贞转身对我宛然一笑,说:“对不起,喜子哥。小妹眼拙。”
我哪里还有气?甄贞的一笑宛如天人啊。
我赶紧陪着笑脸随声附和:“贞贞,你跟着我们哥俩绝不会吃亏。这年头,你一个姑娘家单身在外多危险?”
贞贞跟着我们一路离开机场,到外面要了个车直奔城西一家酒店。
三台春
我一点不明白,这鬼市分明在洛阳城东,干嘛要住在城西的酒店?简直就是南辕北辙、舍近求远嘛。这家酒店倒是五星级的,起的名字真逗——洛阳纸贵。这是啥玩意?居然连到了唐朝诗人白居易名字的趣闻,亏得老板这么有联想力。潜在的意思不就是,本店贵了点,居之不易,不过值。这心眼,我看半天直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