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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漂亮野兽


作者:崔晓丽 童生,552.59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63发表时间:2017-07-14 15:34:02
摘要: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头野兽


   “燕脂,燕脂……”大奶奶轻轻推了推匐在羊毛毡子上睡着的女孩儿。
   女孩儿睁开朦松的眼,眸子闪着棕色的光芒,同样棕色的短发被压得卷曲蓬松,样子像一只野猫。
   果然,大奶奶笑着对女孩说:“你这丫头哟,活像一只小兽!明天给你奶奶过生日,客人们到了,我交待给你的任务呢?”
   站在我旁边的小叔叔燕南说:“没洗过两只碗她就不见了,原来睡觉来了,真懒!”
   女孩儿不以为意,指着我问:“这是哪儿的小孩儿?”
   大奶奶说:“他是你白家大哥的儿子叫白马,论辈分是你的侄子呢。白马,这个你要叫姑姑,她是你大燕姑奶奶的女儿,萝卜小长在辈儿上了。”
   我指着女孩儿说:“她不是萝卜,是小兽!”
   大家都笑起来了。
   七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了十二岁的燕脂。
   我妈说:“燕家的遗传,儿女们个个都漂亮着呢。”
   上一代人中最漂亮的要数燕脂的妈妈,燕脂的妈妈叫大燕,是个歌星。燕脂是她在十九岁时生下的,生下后她就把燕脂送回老家交给大哥大嫂抚养。大燕的大嫂,就是那个我叫大奶奶的女人是个朴实善良的家庭妇女,她新婚就收养了小姑的私生女,第二年才生下自己的孩子,对燕脂比对自己的儿子要娇宠,燕脂叫她“大娘”。
   七岁那年,我对燕脂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兽一样棕色的眼睛和同样棕色柔密的头发。
   从那以后,我几乎每年见她一次,她不太合群,对人总是爱理不理,更不把我这个小孩子放在眼里。后来上了高中,我再不随妈参加这种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了,就再没见过她。
  
   二
   司法学校毕业后,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考取了临市的森林公安,被分配在一个林区的派出所里工作,所里算上所长只有八个人。
   初春,山林里的雪还没有化,暖气却停了,冷气袭人。突然接到村民打来的电话,说夜里听见了枪声,可能有人盗猎。
   我们在林外的河边找到了报案的村民,他大概指了枪响的方位。
   所长初步判断是盗猎者,同时还要防范盗采野生芍药,山里有一大片的野生芍药正是花期。
   他将我们八个人分成两队,他带一队开车进山去枪响的地方勘察,我们另外四个人顺小路上山,直奔生长芍药的山谷。
   “老规矩,山里没有手机信号,都拿好对讲机,如果对讲机也不好用,遇到什么情况就喊话吧。”所长吩咐,山里空旷,喊话比对讲好用。
   我边听着所长用可笑的方言下命令,边想:什么时候我才能调回城里?这么下去我就要成为野人了。
   爬山和在健身房里锻炼不一样,展现不了体态与健美,我们一个个穿得笨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怎么看都傻傻呵呵的。
   我来所里有六个多月了,每个月常歌来看我,都嘲笑我快成“村儿里人”了,偶尔我说话带出点儿所长的口音来,常歌就会吃了苦瓜一样的表情,说我:“你看你的皮肤已经糙了,舌头不能再糙了,一定不能被同化,坚持这一年我就让我哥想办法找人把你调回去。”常歌是我女朋友,她哥是市法院的法官。
   “喂——什么情况?”山谷空旷,喊声悠悠荡荡地传过来。
   “正常——”我们站在谷中,又把喊声悠悠荡荡地传回去。
   “回喽!”那边喊道。
   待我们回到河边时,村民告诉我们所长的车没有等我们,已经先回所里了。
   队友刚子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刚子进所的时间没比我早多少。
   “能有什么情况?盗猎者肯定是没抓住,大不了是把动物尸体、伤残带回来了。”黄明在所里干了两年,他说我们森林派出所也就起到一个震慑、维护的作用,大的盗猎都是有团伙有组织的,就凭我们几个人抓不住,也轮不到我们抓。两年来他所见过的被所里抓住的,也就是几个偷挖药材的,或者星嘣儿几个“手欠”的业余盗猎者,伤残动物倒是救助过不少。
   果然,回到所里,一只小豹子被装在空了许久的笼子里,猫一样柔弱。
   “啥情况?”刚子问看护小豹子的梁子。
   梁子说:“人在里头呢。”
   “还真抓到人了?”刚子眼睛一亮,大步进了办公室。
   我跟进来就听见所长操着口音在问话:“你得说话,咋?你不会说话?车是你的吧?是你一个人吗?你不可能一点儿情况都不知道吧?你不交待这事情的性质可就严重了,你画的这些个就是证据啊!”
   我询声望过去,所长对面坐了个女子,山林里的风让女子的头发蓬乱,脸上干燥、暗淡,她的眼神在乱发中抬起一闪,我还是一眼就认出:“小兽!”我脱口而出。
   “什么?”所长听见我说话猛得一回头。
   “啊……”我说,“她是我姑姑。”
   “你姑?!”所长和队友们都大吃一惊。
   女子也打量我。
   我说:“燕脂,我是白马。”
   燕脂看着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姑是哑巴?”所长问我。
   我说:“应该不是吧……”
   燕脂从桌子上翻开一个牛皮纸的速写本子,用笔在本子上写了:止语禅。举给我看。
   我恍然明白,回头跟所长解释道:“她在修这个……现在流行的。”
   所长生气了,他指指那一堆本子:“你看看,她画了不少画,现在母豹子不见了,留下小豹,她不知道情况吗?一个女的在林子里?没有同伙吗?修什么……禅,是不是有意不配合调查!”
   我拿起画本来,好几张母豹与小豹的写生画:小豹跟在母豹身边东张西望,小豹在母豹的怀里依偎慵懒……可转眼之间母豹不见,小豹已经在冰凉的铁笼里了。
   我问她:“你来林区几天了?看见别的人和车了吗?”
   燕脂翻开本子一页写道:两个人,摩托车。
   “什么时间?”我问。
   她写:前天、昨天。
   “他们的特征呢?你听见枪响了吗?”我又问。
   她写:没。
   “你住哪呢?”我问。
   她把钱包里的房卡指给我看:风里1号民宿。我在那家民宿也有一间长期租用的房间。不甘于所里宿舍的清苦,每逢周末或每月常歌来时,我便要住到镇上。
   我回头跟所长说:“那是我租房的地方,应该是有人骑摩托车做的案,枪响是在晚上,她应该是不知道。”
   所长还是怀疑地看着燕脂,问:“她是你哪儿门子姑?”
   我说:“从小一起长大的,远亲,对了,她妈就是著名歌星大燕。”
   “谁?谁是她妈?”所长问,大家也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大燕。”我说。
   所长端详了燕脂,又拿起桌上她的身份证认真看了看,说:“她那么年轻,她女儿居然……妈呀,三十二了,长得是有点儿像啊。”
   我说:“千真万确。”
   所长口气软下来,说:“那也要公事公办,她的嫌疑还是有。”他说燕脂,“你可以暂时回镇上,身份证没收,东西也留下,留个联系电话,这件事要跟上级汇报,你随时接受调查。”
   燕脂写:我的车呢?
   所长看看我,说:“她的车坏在林子里了,不然都够呛逮到她,要真是一伙儿的,说不定也跑了。”
   我说:“所长,要不把她交给我吧,我带她回镇上,有情况我再把她带回来接受调查。”又对燕脂说:“车在林子里丢不了,巡林子的民兵可以帮你看着,明天从镇子上带个人来看能不能修好。”
   所长说:“车我看了,电瓶坏了,明天从镇上带个电瓶来吧。”所长算是懂车的,我们队那台破吉普都是他一天在鼓捣。
   所长还没说完,燕脂已经打了一个大哈欠。
   我说:“要不先把她送到我宿舍,让她休息一会儿,晚上下班我把她带回镇上。”
   所长点了头。
   宿舍在顶楼,是两个四人间。其实所里的这一幢三层楼里除了我们八个就是一个定点来做饭的村里大妈,还有一个打扫卫生的大爷,房间有得是。可在这个地方,一人住一个房间也实在是没意思,不如住四人间。
   我的床靠门边,我指着自己的床对她说:“你睡一会儿吧。”
   她二话没说就倒上去了。
   中午时所长让我去给她送饭,她已经醒了,洗了脸,长发挽在头顶,睁着小兽一样的眼。
   午餐是蒸馒头和炖鱼,做饭的大妈就是炖鱼炖得香,隔三差五所长就让她炖几条。我把馒头和炖鱼放在桌子上说:“你修禅,不吃斋吧?”
   燕脂看着鱼舔了个嘴唇,对我笑了。
   她果然还是个小兽。
   怎么一个人来林区?来旅游的吗?现在在做什么?成家了吗?三十二岁,会不会都有孩子了?
   被她的止语禅影响,我什么问题都没有问,只看着她吃饭。
  
   三
   下班后载燕脂回到风里1号民宿,老板娘见了燕脂就说她天没亮就出门,一整天没回来,房间里也没留什么东西,今天的房费也没续,以为她不住了,正巧今天来了个旅游团,就把房间租出去了。
   听老板娘说完,燕脂瞪着眼,一只握紧的拳头“咚”地一声砸在了木板做的柜台上,老板娘吓了一跳,看看我。
   我说:“可以理解,住我房间吧,我那间你没往外租吧?”
   老板娘说:“那没有,你是按年给的钱。”
   燕脂仍然怒目老板娘。
   我怕她和老板娘发生冲突,就说:“要不然也不能让你单独住,我跟所长说了负责监护你,万一你趁半夜跑了呢?我怎么和所里交待?我还得看着你呢。”
   我的房间在后院,一般散客没人爱住,除了来旅游团,平时散客也不多,所以老板娘才会按年租给我。
   风里1号民宿的里院很干净、微微潮湿,院中有一棵山丁子树,树上挂着暗红色的果子,果子酸涩,所以能一直挂到自然脱落,我的窗子正对着这棵树。
   房间里有两张又旧又结实的木床,常歌来时我们俩个都是挤在窗边的床上,那里虽然凉些,但一面靠墙,我们在夜里翻闹才能有些保障。
   我指着屋子当中的床说:“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儿吧。”
   燕脂依就闭着嘴不说话。
   “晚上吃什么?今天有旅游团来,晚上应该会有篝火晚会,还会有烤羊排,你吃羊肉吗?”我问。
   她点了个头。
   镇子里搭起了蒙古包,篝火也在傍晚时分燃起,老板娘如约在前院给我们留了位子,备了一个烤羊腿和一壶奶酒,说奶酒是赠送的,希望小妹原谅她一时疏忽把房间给订出去了。燕脂对着老板娘的神色这才缓和了,看着羊腿和奶酒垂涎欲滴。
   我说:“这里的人还是挺好的。”
   燕脂一直没有化妆,淡眉淡眼的,穿着淡蓝色斜襟盘扣的棉上衣,淡得好像泼一盆水就能化掉。好在她同我一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我看着才放心些。
   奶酒乍一喝有淡淡的甘甜,但后劲儿大,不一会儿,燕脂的脸就红起来了。
   我有天生的酒量,上学时就喝酒,刚工作的第一次聚会,所长问我一次能喝多少,我伸出一根手指来,所长说:“一瓶?”我说:“一直喝。”
   有人酒后爱哭,有人酒后爱笑,燕脂应该属于后一种,她一改之前的拒人千里之外,对着我傻笑起来了,像个孩子,又像个白痴。我猜她再笑一会儿就会忘了自己的“止语禅”,我问:“要不要去跳舞?”
   她张了嘴,没有出声,点了个头,鼻子碰在了举着的羊腿上,鼻尖沾了油渍和孜然粒。
   我用纸巾帮她擦了,拉起她来往篝火边去。她跟在我身后,脚步飘然,一只手扶住我的腰。她从小就是个高个子,现在的我比她高了。
   这样的篝火晚会我常参加,领舞的巴根算我半个舞蹈师傅,看见我,巴根对着我吼了两声,舞得更来劲儿了,我也用舞姿回应了巴根。怕燕脂酒醉跟不上,我把她抱起来转了个圈,放下后拉住她双手。她跟着我一起跳起来,还搂住我的脖子,我又抱着她转了个圈。
   也许出于职业敏感,我总感觉身边似乎有人窥探,四下打量,看见两个瘦小的男人,或许是旅游团的游客,他们在我们周边游移了一会儿也就不见了。
   带燕脂回去时已经很晚,她的酒也醒了,外面的客人们还没散。
   “还要喝吗?”我笑问。
   她又不理我了,拿了睡衣要去洗手间。
   “还不说话?明天所长还要审你呢。”我拉住她,走廊狭小,我们俩个脸对着脸,昏黄灯光下她的唇鲜红生动。
   燕脂不躲不闪看向我,目光晶亮冷静。
   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是个矜持的男生,因为在异乡吗?因为喝了酒?果然每个人心里都住了一个小黑人儿,我一时觉得自己有点儿卑劣。
   我的手松动,她进了卫生间,换了白绸绣花的睡衣出来,躺在床上看着墙上的钟。
   我也换了衣服上了床。
   时针“咔”地一声轻响过了十二点。
   燕脂说:“如果我打呼,你就堵上耳朵,不要叫我,我需要深度睡眠。”她声音低沉柔软。
   隔着被子,我仍能看见她伸展着四肢,睡姿不雅。
   早起时,她已在被里蜷成一团,喉咙里“呼噜呼噜”的轻响,她果然打鼾。
   “这女人!”我这么恨恨地说,凑过去看她,她睡得像个婴儿,我的鼻子触到她的鼻尖,她的鼻尖冰凉。
   这里的早晚都是这样冰凉。
   我就那样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叫她,自己先去洗了脸。
   第二天下午,在所长办公室。
   所长说:“事情已经汇报给上级,我们对事件也做了初步调查,没有你的事了。你一个单身女子就不要在这个地方久留了,收拾收拾回家吧,再来这种地方玩儿要找个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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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每个人都有人性和兽性,善良的人往往是人性比兽性多,而恶毒的人,那自然是兽性比人性多,在人性和兽性的较量中,就有了正邪之分。此小说读后,心情很沉重,爱情是多么美好的,可是掺杂了太多的世俗因素和占有,就变得复杂、可怕了,善良的人也会渐渐地被兽性所侵蚀了。“我”和燕脂按辈分是远亲——姑侄,从小就相知,长大之后,为了前程各奔东西,再次见到命运多舛的燕脂时,“我”才发现自己深深地爱上她。素面朝天的燕脂,出奇的美,她因为自身的美,成了“红颜祸水”,害死自己心爱的男友,被迫嫁给自己不爱的人,为了拴住她的心,爱她的丈夫——陈小杰,不择手段,软禁她的儿子,为了摆脱丈夫,她想到一个恶毒的计策。小说主线分明,结构严谨,情节合理,人物象形栩栩如生,主题鲜明。倾力推荐共赏!【编辑:清纯芳心】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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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清纯芳心        2017-07-14 15:35:58
  问候作者!感谢赐稿江山,期待更多精彩!
清纯芳心
2 楼        文友:清纯芳心        2017-07-14 15:38:59
  很成熟的一篇小说,引人深思!江山因你而精彩!
清纯芳心
回复2 楼        文友:崔晓丽        2017-08-06 10:31:28
  谢谢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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