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这天中午，整个城市都笼罩着节日的气氛。商店广告栏上写着“每逢佳节倍思乡，中秋月饼送至亲”等醒目的宣传语。来来往往的行人，多半都提着各式包装的月饼，急匆匆地往家里赶。不知道哪家店铺播放着陈星的《流浪歌》，沧桑的声音不知激起了外乡人多少欲说还休的情思。
　　 王亦涵早早下了班，出了厂子大门，来到大街上，准备买盒月饼晚上吃。来到商店门口，却没有进去，他想，一个人吃月饼有什么意思？去年中秋节晚上，皓月当空，洒下万道银光，妻子何晓妮一边削苹果，一边和远在老家的女儿视频聊天，聊着聊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他呢，望着月亮，吃着月饼，不时和手机那端的女儿说几句话。他笑妻子像个瓜子，又不是绝别，至于那么疯狂地掉眼泪吗。
　　 王亦涵回到了租住的地方，一下子躺在床上，他觉得疗养伤心的最好办法就是睡觉。一觉醒来，已是晚上七点了，透过窗户，外面灯火透明，高楼上闪烁的霓虹灯让城市的夜晚增添了几分迷人的色彩。他揉了揉眼睛，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张大嘴巴，发出“啊”的一声长叹，感觉心情好多了。他径直走到墙角，拆开一个纸箱子，这是前几天爸爸托老乡捎来的一箱苹果。正中间有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他拿起来，发现上面用胶带沾着一个纸条，他小心翼翼地撕开胶带，展开纸条：
　　 亲爱的爸爸：
　　 彤儿想你了，也想妈妈了。你说妈妈去了另一个地方打工，可我等了一年了，怎么还没回来？妈妈至今连一个电话也没打。今年过年你们都没回来，是不是你们吵架了？爸爸，菜园子里的苹果树今年结得苹果特别大，我给你和妈妈挑了两个最大的，贴着信纸的就是给你的，另一个藏在我的书桌里，留给妈妈的，可奶奶知道后，生气地拿走了，还莫名其妙地说：“这个苹果我给狗吃呀，狗还知道回家的路。”爸爸，我月考全班第一名，你猜猜老师奖励我什么了？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我舍不得吃，悄悄地给妈妈留着。
　　 女儿：彤彤
　　 看完女儿的信，王亦涵泪流满面。可爱的女儿到现在也不知道她的妈妈去年中秋节过后，就和厂子附近的包工头跑了，走时把工资卡和结婚的项链都留下了，还给他留了个纸条：
　　 我走了，别怪我心狠。我只想过买东西不用心疼的日子，但你给不了。我们早出晚归，挣的钱也只能养家糊口，可我是女人，爱美、爱美食、喜欢高档化妆品，这一切你都给不了我。我走了，好好待女儿，这是我唯一不放心的。忘了我吧，一个狠心的女人。
　　 就在前几天，何晓妮给他发了个短信：去了他那儿我才知道包工头是个骗子，他有家有孩子，我住在他租的房子里，一天无聊至极。后来他老婆知道了，还带着她妹妹把我一顿好打，我这是自作自受，你能原谅我吗？我很想你和彤彤。看着短信，王亦涵一阵冷笑，一年来的爱恨情仇似乎一下子释放了：何晓妮，你活该！你个贱货！
　　 王亦涵放下女儿的信，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翻到联系人“爸爸”，又返回手机桌面，如是几次。他莫名地笑了一下：“我是不是神经病，过中秋给家里打个电话有这么难吗？”他扇了自己一个巴掌，没有感觉到疼，又使劲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这才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
　　 他向爸爸发起了视频聊天，只听“嘚”的一声就传来了女儿的声音：
　　 “爸爸！我和爷爷奶奶正赏月吃月饼呢，你吃月饼了吗？”
　　 “没，哦，吃了，很甜。”
　　 “爸爸，让我看看你吃什么月饼？”
　　 “吃完了，我准备吃苹果呢，彤彤给我留的苹果最甜最好吃了。”女儿甜甜的声音让王亦涵忘了所有的不快，声音里也充满了甜蜜。
　　 “爸爸，我写的信你看了吗？记住我说的话，过年一定要一块回来哦。”彤彤瞅了瞅奶奶，声音突然放低了许多。
　　 “彤彤，让我给你爸说句话。”奶奶坐在一旁，伸出一只手想接过电话。
　　 “爸爸，你看奶奶，月饼吃得满嘴都是，好搞笑哦。”彤彤说着就把摄像头对着奶奶，奶奶哈哈一笑，头扭到了一边。
　　 “你奶奶偷不偷吃，看嘴就知道了。”彤彤又对着爷爷拍摄，爷爷边吃边笑着说。
　　 “爸爸，记住我给你说的话，过年一定一块回来哦。”女儿彤彤又一次叮嘱。
　　 “好的，彤彤，你要听爷爷奶奶的话。”王亦涵发现手机没电了，一气之下，把手机扔到了床上，来到窗前。
　　 城市的夜晚天天如此热闹美丽，街道上过往的车辆和行人络绎不绝，王亦涵耳边又一次传来了陈星的《流浪歌》。他抬头凝望天空，月亮似乎害怕出现在中秋节的上空，招惹得许多异乡人留下了热泪，悄悄地躲进了云层里。
　　 王亦涵久久地凝望着，手里还拿着女儿为自己挑选的红苹果，女儿珍藏的另一个苹果该留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