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遇见(散文)(外一篇)
一、遇见
去年的去年,街上开了间茶屋。
茶屋招牌向阳,悬挂在二楼上。招牌的形状,像小孩画房子的简笔画,三角形顶子下两个半隐半现的八角形窗户。招牌底色为咖啡色,大红色的“遇见…”招摇的亮丽在屋顶子上。
第一次看见时,就愣在那暗色底蕴上鲜艳的两个字和三个小圆点面前。
遇见...,多么安静、浓情、浪漫、诗意的名字啊,用来命名茶屋,甚是贴切不失文雅。尤其那三个点,调皮、可爱,像是一下子扩大了空间,让人充满无限渴望与遐想。
每次路过这间茶屋,总有一种想进去一坐的冲动,可脚步始终没敢迈进。
我是一个墨守成规、不创新、缺主动的人。
忍住没进去,却忍不住琢磨:如此情调,如此创意的,究竟是怎样一个人?怎样的环境设施才能配得上这样一个诗情画意的名字呢?
于是,我开始想象。有关茶屋。有关遇见。
茶屋,应该少不了茶吧。
各种从五湖四海飞来的名茶,形状不同、色泽各异,在遇见里陪着主人,酝酿着茶叶的芬芳,演绎着茶叶的芳香,完成着茶叶的蜕变。
茶屋内的一桌一椅都是木质的吧。木质的陈设最接近自然。遇见,就靠着一份因果,一份缘。不能做作。
茶屋的主人,该是淡雅的,妖娆不得。是否是一袭白布裙、不染尘埃的女子呢?梳着长长的马尾辫,抑或是一把古典气息的簪子,挽起黝黑浓密的秀发。清瘦秀丽的脸颊上,笑容素淡,举止优雅,语气柔和静美,轻盈的脚步穿梭在客人与客人之间。
她与“遇见…”是有故事的吧。她在遇见里遇见了自己的遇见,所以,她要在遇见里成全别人的遇见。
屋子里,应该有书的。
干净整洁的柜子上,或沙发一角,放几本从唐诗宋词走来的古书,或是从青山古寺请来的佛经。茶佛历来有缘。书不能多,几本足矣。多了就成了书屋,不叫茶屋。
一些心情谴倦的文人雅士,为遇见而来。独坐一隅,泡一杯喜欢的茶水,在浓淡相宜的茶香中,在一盏茶的光阴里,看诗、读词、诵经。品茶味,悟禅意。静默,素心。遇见禅,遇见善念,遇见一个从尘世出尘的自己。
茶屋,也该有一壶老酒的吧。茶酒向来不分。
三五知己,相约遇见,杯盏相碰。只能碰杯喝,不能吆五喝六猜拳的。遇见...,多么安静的名字,一吆一喝后,出来一个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醉汉,就失了这名字的风雅。
浅斟慢饮,轻闻浅尝。软声细语忆过去,谈现在,谋未来。在醇美的酒香中,遇见友谊,遇见欢欣,遇见倾心的那个人,遇见朋友眼中的自己。
茶屋,哪能少得了音乐。
须是轻音乐才能配得上“遇见…”这一个轻的不能再轻的名字吧!一首用古琴弹奏的《禅茶一味》再适合不过。音色袅袅,轻轻回绕,那轻灵、柔婉、干净、通透的天籁之音,像一串串佛珠,把内心的烦躁,敲击成一地落花,留一份犹如禅茶的心境,澄澈空明,平和宁静。
禅茶一味。在茶里遇见,在遇见里品茶。从禅中闻茶香,从茶里品禅味。在拿起、放下的动作中,遇见禅机,放下心中执念。
“遇见……”,就该是这样的。
只有在这样的清透明丽中,才能遇见。才会遇见。
是否去“遇见…”,还没下定决心。还一直在,去“遇见…”的路上。
或许有一天,我会心血来潮,想把自己融入到一盏茶的时光里,那时,我将会和“遇见…”遇见。
我期待,在“遇见…”里遇见自己。
二、老地方,遇见
在街头一角,看见一家酒馆——“老地方酒馆”,吸引我的,除了酒馆名字,还有那木色怀旧的门面装潢。其门面除了门和窗户,其他地方都是用粗细长短一样的原色木棍并排装饰,门和窗户上方用同样的木棍搭建成一大一小两个檐,檐下挂着一排圆柱形红灯笼,灯笼下坠着黄色穗子。黄色的“老地方酒馆”几个大字,是写在一方红色木牌上,向前倾着身子挂在棕色大门上方。
第一次看见这个酒馆,是两年前在朋友的空间,后来也曾从门前路过,但总是行色匆匆,没顾得上细看。今天,以一份闲散的心情路过,我却于久违里闻到了一阵古老的散酒所发出的淡淡酒香,那香味溢出门窗,盈满那一个个火红饱满的小灯笼,浸染着岁月的清纯与醇厚,弥漫在城市的上空及每一个角落。门口一树树的绿叶,也仿佛沾染了古酒的芳香,尽情舒展着俏丽偏瘦的身子,迎徐徐微风,踏着醉步,甩着一袖葱郁,轻轻舞动。
“老地方”,一个有故事的名字,“酒馆”,一个有酒的地方。你有故事,我有酒。只要你来,那尘封了许久的陈年佳酿,在一盏盏瓷白的酒樽里,缭绕起经年的味道,带你走进你曾有过的老地方,带你回味你曾有过的青涩年华和青葱岁月。酌酒独醉,会让你忘记时间,忘记春秋,忘记所有的恩恩怨怨,只记得老地方的阳光与微笑,老地方的幸福与快乐。微醺半醉中,主角是你,你是主角,喃喃私语般,将一段段旧事娓娓道来说与自己听。在一段段回忆里,与往事握手言和,把酒言欢。时光,停留?不停留。记忆,深?浅?长?短?慢慢剥落,泛黄,若隐如现,逐渐鲜活,直至凉薄。恍如梦。古酒馨香里,一颗心随着记忆那薄而透的影子一层一层膨胀,之后,再一寸一寸的凉,一寸一寸的渐入平淡。
隔世的旧梦啊!这个老地方,那壶老酒。
原来,只与酒相融,才能还原曾经。原来,所有的故事,都是因为贪红尘烟火,恋尘世温情。所有的自醉,都是因为轻易地拿起了,却怎么也放不下。“一壶老酒醉清风”,而这一壶老酒的清香,醉得不只是清风,它划过轻轻的时光,飘浮于前街后巷,更醉了途径酒馆的每一位顾客和过客。
想起街头那个曾经美好了我想象的“遇见”茶馆,当时那么的好奇,那么的钟情,几年了却一直未曾进去。曾有朋友相邀,也借口未去,说不清为什么,也许只是想保持一种陌生和距离,把那一份美好的想象留存心底吧。后来听说“遇见”关闭了,人去馆空,可每次路过,仍见那一个触动人心的招牌还火红在二层楼面上,只是,颜色不再是当初的纯粹鲜亮,少了人气、落了尘埃的红,泛着灰白,透着惨淡,仿佛一幅旧了的字画,被渗入光阴的味道,以沧桑神秘的姿态诉说着“遇见”里的各种遇见。曾经弥漫在大街小巷的茶香,被附近餐馆的酸甜苦辣咸冲得淡了又淡,曾经因遇见而浮动的那一些心思啊,也因为日常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而渐行渐远。
“遇见”茶馆关闭了,世间的遇见还在遇见,与遇见有关的故事还在继续。曾经的故事老了,有关老地方的回忆,在老地方酒馆里,在单曲循环的弹拨里,与影子及空杯,对坐成一首诗,雕铸成柔软光阴里,一幕云淡风轻的风景。
在老地方遇见,只一个“老”字,酒便香了,茶也香了,连风也香了。其实,很多美丽的故事,与酒、与茶无关。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