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瓶•书•饼
摄制组撤离大山深处,作为摄影的我扛着笨重的设备走在最后。转了一道弯、翻了一座山,天黑下来时,我们终于走到了停车的地方。放下设备,发现仨衣衫褴褛的孩子站在我身后的不远处。
我不解地问他们要干什么?
他们说是想拾我们丢弃的矿泉水瓶——卖一毛钱一个。
看到灰头土脸的孩子们,我心里一酸,忙把一瓶没有喝的给了高个子,又打开车的后备箱,拾出了所有的矿泉水瓶,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交给了高个子。中等个子很失落地看着我,似乎愤愤不平。我赶忙从车里找出两本儿子看过的小儿书,给了他,以平复他的失落和怨气。小个子得了几包饼干。
仨孩子脏兮兮的脸上都露出憨厚的笑,他们觉得收获了翻山越岭之后想得到的一切。
怕他们回去不便,我们的手电筒都给了他们。
后来,翻山越岭的活计都给了年轻人,我不再跋山涉水了。
十年后也,年轻的同事给我带回一个口信,说大山深处有个小青年看了我给他的小儿书,心存感激,要谢谢我呢。
苦思冥想后,忆起了那个晚上的偶遇,很想了解仨孩子的现状,于是又来了年轻时的冲动,去再一次探访层峦叠嶂的大山深处。
不巧,没见到他们。高个子到城里拾荒了;中等个子在念初中,那两本已经翻烂的书放在旧书包里,挂在墙上的钉子上;小个子到镇上的小吃铺做了学徒。
又十年,大山深处的那个贫困县脱贫了,邀请摄制组老成员故地重游。
下了车,一个硕大的身影——一位民营企业家,号称“破烂大王”的,挡住了我,向我伸出宽大的右手,憨憨地说:“李先生,我就是当年的大个子。”接着伸出拿着矿泉水瓶的左手说:“这就是你当年给我的那瓶水,不曾开口,我现在天天把它放在办公桌上,百看不厌。”
我惊讶,忙问:“那俩呢?”
“我用拾荒赚的钱供老二上完中学,后来用‘破烂公司’赚的钱供他上大学,他毕业后在家乡办起了学堂,成了远近闻名的先生。小个子还是爱吃饼,在镇上烙饼卖,生意虽小却因货真价实而红红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