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栏】坐在门槛上扒饭(外二首)
仅剩的两颗牙齿不知道还能坚守多久
双手的枯槁,让人很容易想起灯油将尽
奶奶年轻时连她自己的名字都写得扭扭歪歪
爷爷走了之后,她索性把仅仅认识的三个字也给弄丢了
奶奶去过县城一次,去镇上的次数也是可数
后来去的最远的地方是离家不足一里的爷爷的坟地
一个白天黑夜都死寂死寂的地方
她时常颤巍着自语,收集着这个村子的旧时光
仿佛只有这样,这个人世才可以为继
她坐在门槛上扒饭,门前河里的水东流,青菜泛着飘忽的青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饭粒,就着尘灰放进嘴里
她从来不会说起人生,说起生活有多么孤苦伶仃
如一颗尘埃,一滴雨水,被潮水淹没得没有一点声响
◎村子,老了
每一年,春天涂抺的青翠照例不会漏过玉堂村
可往往赞美的声音抵不过一阵清风
这里,日子与生活没有战争,炊烟稀落
夕阳一次又一次的落在熟悉的山的那头
夕光刷亮了田野,苍白了归家的路
树或者河流,成为思乡人的刻度和地标
离家的人,是沙子垒起的风景
一阵风雨过后,不会留下有人离去的痕迹
那条归家的路,总是被思念拉直了丈量
可现在,斑驳的回忆满面愁容
守着土地的人,守着祖先口粮的人
跟土地挨得越来越近
曾经无数次走过的旷野,新的土堆不断地涌现
◎塌了顶的土房子
房子的屋顶是塌的,四周的土墙还在无力地坚持
这个样子很容易让人想起衰败,或者一个人的黄昏
虽然它躺在地上是土,站起来还是土
但它垒起的岁月光明磊落
没有谁会关心它历史的启始
为谁曾经遮挡过风雨
又为谁曾经带来过些许带刺的伤痛
人们只是相信一些旧的事物会有自己的思绪
比如这用土块垒起的房子和一把搁在旧木窗上的破旧扫把
就会让人想起一个满脸枯槁的垒墙人
一个拿着扫把弯腰扫拢几颗散落谷子的人
村子里每年都有一些人被垒入荒野
更大一部分人流入城市
被幸福的生活牵引着飞转,如一个被抽打的陀螺
村子越来越空了,偶有孤寂的炊烟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