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好人阿旺,坏人阿旺
阿旺是我见过最好的男人,大学报到那天,帮着我打水,整理床铺。热心的程度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帅到连男人都喜欢的地步了。后来我发现他对看着就猥琐的小敏也是这般殷勤,才放下心来。
他看着人畜无害,喜欢笑,虽然笑起来脸上的褶子从眼角皱到下巴,那个已经从“建国”“伟业”到“Tim”“May”的起名风潮过渡阶段,他却叫“兴旺”,我们都叫他阿旺。
南木对阿旺说:“夏天有蚊子叮你,你都不用手拍,一个微笑就把它消灭了。”
阿旺笑笑。
我对南木说:“如果不解气,多笑几次就赐它车裂之刑了。”
阿旺笑笑。
天宇对我说:“我觉得考试的时候阿旺可以把小抄藏到褶子里。”
阿旺笑笑。
小敏对天宇说:“我二大爷的名字也叫兴旺。”
阿旺笑笑。
阿杰对小敏说:“我家有只狗的名字也叫兴旺。”
阿旺笑笑,看着扭打到一起的小敏和阿杰。
阿旺是我们唯一喜欢的班干部!因为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临近要考试的科目重点总结出来,这是我们这些学渣的福音,我们封他为507宿舍的“保过神”。
有了他,阿杰撕掉了贴在墙上的“杨过”(据说拜杨过,不挂科,(取“过”之意)。
有了他,小敏睡觉终于不再裸睡(取“一丝不挂”之意)。
有了他,南木上课再也不带笔画重点。
总之,大家都觉得有了这“保过神”就可以扬眉吐气,耀武扬威,每次到期末考试之日,就是阿旺受“百渣膜拜”之时。小敏端茶倒水,阿杰点头哈腰!阿旺享受一番,一声令下,拿一本笔记走向复印店,后面跟着小敏。
我们总是在宿舍倒八杯水,静静的等待“英雄归来”,最先回来的总是小敏,每次回来总是抬着头,挺着胸,垫着脚。和几分钟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判若两人。
“叫哥,谁叫给谁。”小敏举着复印回来的重点得意忘形地说道。
老贾:“哥。”
“哎,好,这是你的。”
阿杰:“哥。”
“得嘞,给你。”
老唐:“哥。”
“走你,接着。”
南木:“哥,哥,哥,哥。”
“不用叫这么多。”
“老子把《运动解剖》《大学英语》《运动生理》的也叫了,下次直接给我。”
我:“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好的,我知道,你叫到大四上半学期了。”
“哥,真聪明,加上这句可以到毕业了。”
“还有谁没有?”小敏看着两手空空的天宇明知故问。
天宇憋住不笑,脱掉了上衣,动了动胸肌。
“哥,给你。”小敏秒怂。
我拿起刚才倒的水:“大家举杯,敬小敏的端茶倒水。”
南木:“敬小敏的点头哈腰。”
阿杰:“敬阿旺的满脸褶子。”
天宇:“敬手中的重点。”
小敏:“敬天宇的胸肌。”
“哈哈哈,哈哈哈!”
大一、大二我们靠着阿旺一路过关斩将,耀武扬威。直到大三,一个女人,改变了我们全宿舍的命运!那个叫花火的女孩,出现在阿旺生活里。准确地说,是阿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因为那年她大四,阿旺大三。
他俩的爱情就像四季没有了春秋一般,要么炎热如夏,要么严寒似冬,在热情和冷淡之间徘徊,可不管冷淡还是热情,两人总能在两个极端中活下来。我和南木也曾在阿旺一筹莫展、眉头紧锁、身心疲惫的时候试图问问他的感情生活,他总是笑而不语,满脸褶皱,后来我们也不再追问。我们知道他不会说,当然,也知道他不能“为我们所用”。
之后的生活,没出乎我的意料。阿旺分身乏术,在“507”和“花火”面前毅然决然选择了后者。从此,我们没有了“过神”保佑!
后来阿杰重买了一张“杨过”的海报。
后来小敏半夜悄悄脱掉了他的海绵宝宝裤衩。
后来,南木从床头找出书本,吹吹上面的尘土,看着地下的尘土,他喃喃自语:“这不是尘土,这是阿旺的节操。”
我点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45度看着窗外,吐出烟圈,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
三人六本书同时向我砸来。
“叫你装逼!”
“妈的,阿旺,你变坏了。”
阿旺的大学生活在我看来是很有意义的,拿过国家奖学金,拿过优秀班干部荣誉,入了党,我以为他的前途一片光明,面临的考研,考公务员都会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
后来的研究生考试,落榜了。
后来的公务员考试,落榜了。
后来的地方教师招聘考试,落榜了!
那时候我们大四,而我,压根没参加过任何考试。
大家都为阿旺的频频落榜感到惋惜,因为当初我们视他为神的时候,也都把一切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想他功成名就,我们也好升官发财。
白驹过隙我是没见过的,所以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准确形容我们毕业聚餐上的心情。大家都沉浸在回忆的美好画面和即将各奔东西的伤感中。
阿旺拿着一瓶啤酒坐在我面前。
我没醉,他也没醉。
“子木,你为了一个人,失去过自己么?”
“怎么没有?那时候我妹走丢了,我出去找她,结果我也走丢了。”我一本正经地和他胡说八道!
阿旺挤出一丝笑意,满上了酒。
“阿旺,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收起笑脸,和他说。
他端起酒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打算,还能什么打算,继续考呗,我可是你们的神。”
“靠,你在大三快期末考试的时候,没有喝小敏低头哈腰给你倒的水,而是出去见你女朋友的时候,你就已经不是我们的神了。”
“哈哈,你他妈记性可真好。”
“谁会忘记自己命运的转折点了?”
“阿旺,如果感觉吃力,就考考我们体育专业的研究生考试吧,别再他妈的跨专业考了,你真以为你是神啊?”
“你知道了啊。”阿旺抬头看着我。
“妈的,宿舍都知道了,花火考了研究生,可是她的那个院校没有体育专业,你为了和她在一起跨专业考研,大家都唏嘘不已,可我劝你量力而为,不能为了一个人赌上自己的前途啊。那样值得吗?大家都不是小孩了,我不管是你执意要考还是她非让你考,我都希望你考虑清楚,宿舍经常想让你早点飞黄腾达,真的是想‘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真的只是希望你阿旺过得好点,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子木,如果你喜欢的人喂你吃砒霜,你会当糖吃么?”阿旺又喝了一杯。
“如果她喂你吃砒霜,那你确定她值得你喜欢么?”我脱口而出,因为林夕问过我同样的问题,那时候我回答“如果你舍得让我吃,我就吃”,林夕说“我舍不得”。
“子木,我是神,我可以做到的。”
“是么?神也会哭么?”我看着他的背影。
……
毕业两年,我从来没有联系过阿旺,我怕他电话里又告诉我,他过得好,而我又能瞬间听出他过得其实并不好。就像我那天看到他用笑出来的褶子把流出来的泪包裹着。
再后来,我从小敏的口中得知,他第二年考研又落榜了。
又后来,我从阿杰的口中得知,他在广州工作,而后又去过成都一段时间。
再后来,南木说那年花火在广州研究生毕业,去了成都实习。
再后来,阿旺打电话告诉我,他要和花火订婚了。
呵呵,好人阿旺,对别人太好。坏人阿旺,对自己太坏。
如果青春是我们所喜欢和追求的东西,因为我们可以在青春里肆无忌惮地去喝醉,去表白,去爱,那么有一天,这个你所喜欢的青春,给你一包砒霜,你还会当糖去吃么?
“如果她舍得给,那我就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