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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专栏作家*小说征文】那夜暴风雨


作者:杜逍遥 秀才,1645.54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1953发表时间:2017-08-08 09:49:32
摘要:那一夜想去追寻理想,可是暴风雨击打着我,我望着天空不知所措。


   我们刚刚起身的时候,天就要黑了。
   太阳已经沉入到了七月的天边去了。周围高耸的山岭只现出一些轮廓,有如一幅幅简笔画,在我们车前晃动。
   这辆手扶式拖拉机是父亲不知说了多少好话,大队司机才答应下来,连夜送我们到伏虎镇去。
   我、父亲和姑父坐在这“突突”冒柴油烟的车上,身子随着车子在凹凸不平的路上颠簸而左右摇晃。我紧紧抓住车上的铁栏杆,心中充满了恐惧。
   也就是这辆我们大队唯一的一辆手扶式拖拉机。在我读初中时的一天下午,开车的司机在镇上遇见了我,问我,你回家吗?我说,要回。我知道走路要两个多小时的山路,还要过一条名叫西河的河才能回到家。看看太阳也要落山了。我迟疑地站着。在那个时代,搭乘一辆手扶式拖拉机要胜过今天搭乘一辆宝马。那你就快上车吧,司机大声地说。我于是就磨磨蹭蹭地上了车。那天太阳落得很快。一晃,黑夜就拉起了浓重的帘子,把天地遮了个严严实实。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拖拉机的前灯像一束鬼火,在夜空里闪闪烁烁。我的身子也随着车子前后左右摇晃着。那些山峰们惊疑不定地看着我,好像这辆车子是一个怪物。
   在我极端疲惫中,车子忽然震颤了一下,似乎听到司机大吼了一声,快跳,我来不及思考,只把身子往左倾侧了一下,就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我已经在诊所了。我的头上缝了几十针,用白布缠着。后来,司机说,你不是跳得快,可能你与那辆车子一样,也会“粉身碎骨”的。从此,我再也不敢搭乘这种手扶式拖拉机了。今天,我又不得不坐上这辆已经修复了的拖拉机,因为它要载我去完成我的一桩心愿。
   天完全黑了下来。起风了。越吹越大。我的眼睛都睁不开。
   好似命里注定我要比别人多受些磨难。不知什么原因,我的大学通知书迟迟没有到,杳无音讯,就连比我分数低得多的同学都拿到了通知书。这可急坏了我的父母。我表面上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实则上,我的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一天天过去了,等来的是照旧的日出日落,星星和月亮,满山沟的浓雾。送邮件的小路我不知望了多少遍,总是“望穿秋水不见你来”。而后,就是黑夜里不停地叹息和想象。要是我接到了通知书,我该是多美啊。我会不停地唱啊笑啊的。我会高声的向父母、弟弟妹妹、亲戚、邻居们喊道:啊,啊,我考中了。我不会为人们说我是另一个范进。因为我太需要这一个了,它会把我带出这小小的山沟沟。我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我为了得到这张通知书付出了很多,玩耍,汗水和一场场精彩的电影,我父母头发都花白了,我的弟妹们都辍了学。这山里粗糙的石头里开不出绚丽的花朵。那时,我全部的生活意义就是离开家乡。但只有考学才是唯一的出路。
   最后,父亲说,你到省里去查一下。准是没有给那个“当官”的送礼,或是被“换掉”了。老家的山沟里离县城很远,就是到去省城的公路也有近五十里的石子公路。父亲给我凑了一百元钱,好说歹说才说通大队司机送我一趟,为了安全起见,还叫上姑父给我“押车”。
   叭。一滴雨打在了我的脸上。叭,又一滴雨打在了我的脸上。
   又下雨了。该死的天气。司机胆怯地叫了一声。
   霎时。就像庐山瀑布搬到了我们面前,天地间顿时挂起了厚重的雨布。一条条又冷又硬的雨丝抽打着我们。我们完全迷失在雨的世界里了。山里的雨来得又急又猛。
   不能走了。司机惊恐地说。滚子打滑,路烂,到处是悬崖。
   父亲说,快走,快到伏虎镇了。
   伏虎镇有通往省城的公路。
   车子一个趄趔,差点儿撞上了路边一块黑黑的石头。石头后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还是姑父眼疾手快,帮了司机一把,才把车头扳了过来。我早已吓了一身冷汗。我的牙齿在风雨里直打颤。一只惊恐的野兔在车灯里一晃就消失了。
   好在上天对我们还算厚道。风雨只持续了个把小时就停止了。在吹过一阵冷风之后,天上就现出了几颗羞涩的星星。忽闪忽闪的,好似在探视人间的最深秘密。
   路况也渐渐好了起来,因为我们离修建水渠的工地近了,司机的脸上也绽开了笑容。说,我们今晚总算熬过来了。
   父亲说,你放心,我回去一定给你三十元钱,不会让你白跑路。
   姑父说,要是安成将来有了出息,也不会忘记你。
   远远的一片灯火,那是水渠工地营房。营房的后面就是通往省城的唐巴路。
   你们这么晚了要到哪里去?一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伸长着脑袋问,一只手扶着门框。当我们停下车,茫然四顾时。车灯的电似乎快要用完了,发出微弱的光。
   我的孩子明天一早想搭去省城的客车。父亲说。
   啊。那男子嘟哝道。
   姑父立即走上前去,对这位叔叔说,同志,能不能让我侄子在你这里借住一晚,我们给你钱。
   不用给钱,这是水库指挥部的房子。我给你们煮饭吧,你们也饿了。
   司机说,我还有事,我得立即赶回去。
   父亲说,那好吧,我们回去,就让安成在这里住下。
   在黑魆魆的夜里,那辆手扶式拖拉机又闪着微弱的灯光向前开去。最后,车灯像一枚萤火虫一样消失在缥缥缈缈的星星下面。
   当我走进这位叔叔的屋里的时候,他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升起了火,在钢炉上架起了锅。
   他给我扔来一堆衣服,说,快!快!换上,不要感冒了。
   我来不及说什么,赶紧换了衣服,身上才感到有一点暖气。他又招呼我坐到炉子旁边来,把头发烤干。
   叔叔煮的是“伙伙饭”,有大米,有小米,有腊肉,有酸菜。可以说,那是我一辈子没有吃到过的好饭,香到了我心坎上了。
   饥饿和寒冷解除了之后,我才注意观察这间工棚。黄土夯就的墙壁,崭新的屋椽,简陋的床铺。桌上堆满了大大小小的书籍。桌子上还放着尺子铅笔之类。
   我想,叔叔绝不仅是一个挑土的民工。
   在亮堂堂的炉火前,他问了我的经历和我的想法。
   我平静地叙说着,他默默地听着。
   他只是在我讲述的间隙里,不时插入啊、啊之类,就再没有说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是半夜了吧。他说,我们睡吧,你明天还要赶车。
   我就躺上了他那工棚床。硬硬的,可以闻到杉木的清香。但清爽干净,给人舒适的感觉。
   他说,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
   我便在睡意朦胧里听他的故事。听着,听着,我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只剩下那只通夜亮着的白炽灯泡。
   第二天,我在车上努力回忆他讲的故事,并把它们存入了我的脑海里。我一直到现在也还记着。
   他是五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因为用草书体写标语,在写“毛”字时,少写一画,就在学校里打成了“大右派”,被遣返回乡劳动了几十年。年年都要赤脚耕完山湾里最深最冷的冬水天。天天都要爬到山的最高山坳里去耕地。家里孩子又多,有时,盐巴都要靠借。大人小孩要出门都要去借别人的衣服。直到最近才在一位当了军级领导的同学帮助下落实了政策,上级安排他来到了这个发挥他专业才能的工地。
   晚上的风雨时间虽不长,第二天起来到处仍可以看见亮亮的水洼和潮湿的泥土。
   你走吧,车来了。叔叔握住我的手说。
   在耀眼的阳光里,一辆开往成都的客车向我缓缓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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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别的人都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我的通知书不知何故迟迟没到,全家人都十分焦急,最后父亲决定让我去省里查一下,看看是否被人掉包了。于是,父亲和姑父带着我,乘上大队唯一的那辆手扶式拖拉机,立即出发。夜里,天空下起了大雨,拖拉机差点掉进山沟中。幸亏遇到修建水渠的人,我在那水库指挥部的房子里住了一晚,烘干了头发,吃上了热饭,第二天便乘车去了省城。小说文字流畅,情节描写精彩细腻,故事生动真实,再现了当年那段难忘的经历,推荐赏阅。【编辑:醉童】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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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醉童        2017-08-08 09:50:47
  作者你好,感谢赐稿短篇栏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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