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田七郎”想到的
闲着没事,又翻起了《聊斋志异》打发时间。
这本书也不知读了几遍,觉得每读一次,则有新的收获。可以说,《聊斋志异》“达到了文言小说的最高成就”(蓝翎),以至于百读不厌。
阅读中发现,该书有若干篇目以人名为题,有的是姓加数字,有的是用某几郎,如:《耿十八》《周三》《萧七》《王十》《王六郎》《黄九郎》《田七郎》,有点不解。直到无意间读了吴晗《灯下集》里的《宋元以来老百姓的称呼》一文,才豁然顿悟,为我释疑解惑。
原来,阶级的烙印,连老百姓起名字的权利也不曾放过,在古代封建社会里,平民百姓没有上过学、没有功名的,是既没有学名,也没有官名。怎么称呼呢?用行辈或者父母年龄合算一个数目,作为一个符号。清•俞樾《春在堂随笔》卷五说:徐诚庵见德清蔡氏家谱有前辈书小字一行云:元制庶人无职者不许取名,而以行第及父母年龄合计为名,此于元史无征。
不只是宋、元、明初以及清后期的绍兴,甚至到清末以至民国初年,绍兴地方还残留着这个阶级烙印的传统。鲁迅在《社戏》一文中所列举的人名,就有八公公、六一公公之类。据宋洪迈《夷坚志》里所载宋时杂事,涉及的安徽、浙江、江西、山西、湖北等地很多人称呼,都以排行数字计算,“疑宋时里巷细民,固无名也。”
据了解,秀也是宋、元以来的民间称呼,是表示身份地位的。明初南京有沈万三秀,是个大财主,让明太祖看中了,被没收家财,还充军到云南。秀之外又有郎,王应奎《柳南随笔》卷五说:江阴汤廷尉《公余日录》云:“明初闾里称呼有二等,一曰秀,一曰郎。秀则故家右族,颖出之人;郎则微裔末流,群小之辈。称秀则曰某几秀,称郎则曰某几郎,人字分定,不相逾越。”可见,从宋到明,官僚贵族子弟称秀,市井平民则只能称郎,是不能乱叫的。
通过阅读吴的这篇文章,不难理解古时候一些男人称呼的缘由了,当然,这只是他们的称呼,不能算名字,没有上过学,没有做过官,也就一辈子作个无名之辈了。像戏文里凡是旅(酒)店里的服务员,一律都叫作店小二;做小买卖的一般称货郎。还有,明清时有一句话“不郎不秀”,是骂人不成材,高不成低不就的意思,一直到现代,还有些地方保留这句话,却很少人懂得其中的含义了。
由于当时这些史实“元史无征”,这也是史书上很少记载老百姓称呼的原因,以至于多年来也只好阙疑了。
时过境迁,如今,郎、秀等称呼早已成为了历史遗痕,被人所摒弃,取而代之的,则是每人都拥有了自己光明正大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