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旅·客(微电影)
【主要人物】
邓英:高雄商人,离过婚,现做建材生意。来福建寻亲,三十三岁。
邓文琼:邓英(阿公)祖父,曾经是教书先生。寻亲嘱托人,已逝。
邓显:邓英父亲,高雄一厂商,六十岁。
王书记:里镇李家村书记,乔迁落的户,四十八岁。
老李(邓):李家村一“米行人家”后人,六十二岁。
小李(邓):老张家儿子,三十五岁。
眼镜男:中年男,邋遢,不刮胡子,有疯癫迹象。
王所:派出所刑侦队副所长,中年人。
派出所小王:户籍室工作人员,年轻女子。
中年女人:旅社老板娘,肥胖,大嗓门,斜眼视人。
男人甲:王书记的朋友,中年男人,托王书记为其子办了海外留学手续。
男人乙:王书记的朋友,中年男人,某KTV老板。
方楣:邓英前妻,离婚后分得一处房产。
黄鑫:邓英在高雄的建材业的合伙人,一个商家。
老沈:“乡愁文化”旅游团的发起人,五十岁。
张先生:典当行老板,邓英的生意伙伴之一,中年人。
【第一幕】
场景:日内,派出所,户籍室。时间:4月2日。
(下了飞机吃完饭,邓英换洗了衣衫并且整理了行囊,按着路线去了福建里镇的当地派出所。正巧,眼前办业务的几个人排着队,邓英也只好顺着三四个人流依次等待。事实上,他并没有到达里镇,根据直觉感应,多半是百折千回,废事多磨)
邓英:您好。
户籍室女警:哦,等一下吧。
邓英:好。
(一段时间以后)
邓英:(不合时宜地敬了个礼)您好,这是我的《台湾居民往来大陆通行证》(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整理好的信笺),我想查一下关于我祖辈的那些户口信息。
户籍室女警:啊!?
邓英:您可能没听清,哦,是这样的(说话间,他把家谱拿了出来,以证明自己是祖籍所在地的后人。并且拿出一张由台湾当地取证的人口证明和DNA检样样本复印件),我只是想应祖父之意,来找寻失落几十年的亲人的消息。
户籍室女警:(接过好几张证件,反复端详了许久)什么意思?
邓英:上面写着(用手指着比划),这次清明回来祭祖,查一下老家人的信息。
户籍室女警:(语气平淡僵硬,没有抬头看他)哦,他叫邓什么?
邓英:我叫邓英,我祖父叫邓文琼,这是他说他在大陆曾用过的名字,到了台湾以后就……
户籍室女警:说这么多做什么呢。他在台湾我不知道,你们要查的信息是不是邓文林和邓依萍这两个人?
邓英:是……是的。
户籍室女警:可是这也无法证明他们就是你的亲戚,这份DNA的检测报告只是你和你的祖父的血缘关系,并不是说明你和两人有在祖籍地所成立的血亲关系。
户籍室女警:(接着说)你有你爷爷的照片没有,包括老照片。
邓英:没有,很早就被父亲清理掉了。
户籍室女警:嗯。
邓英:那么,怎么才能让我找到他们呢?
户籍室女警:(依旧没有抬头)这个我不清楚,你自己看着办吧。
邓英: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派出所吗?
户籍室女警:嗯。(把一张张疏乱的证件扔给邓英)你去辖区派出所那边,这里并不是里镇。
邓英:可里镇怎么走啊?我……我……
户籍室女警:我不知道。
后排的人:你这人怎么这么啰嗦,我们还排队等着呢!快走,快走!
邓英:(抱歉地挤出尴尬的笑容)
旁白:邓英懊了一口气,怪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就来寻所谓的亲。父母亲从不管账的事情,按他们的话说,即是一个老糊涂教书匠(邓英爷爷)的六十年往事,多半无始无终。那些迟到的亲情,早就淡忘了几十年,后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谁还记得谁。
(这一天下午,天气似乎暗沉了一些。这个“里镇”,还有“邓家村”,对于一个全无归宿感的异乡客来说,太过渺茫了些)
【第二幕】
场景:雨中,小镇。某旅社门口,泥泞。
(雨水嗒嗒地滴在雨棚上,行人很少。邓英下机以后换好的那件新衣服已被打湿,索性,裤腿上大抵也是脏兮兮的样子。在打探了几个近方向的旅社位置,走进去就碰到一个臃肿肥胖的妇女一边磕着瓜子的厌嫌状)
中年女人:这已经很便宜了,你可知道,现在下雨。你要住住,不爱住拉到!
邓英:(捋着雨水)可三百外加的太……太贵了些。
中年女人:(埋汰)唉——你的汗水可别往地上甩。嫌我敲竹杠,你可以到别处去。
邓英:好好好……给你钱,押金。
中年女人:登个记!(嘴里咕噜着,斜过眼神)
邓英:哦。
(入住,夜里。邓英手里握着一颗掉了色的虎形玉佩,回忆)
片段时间:1997年
邓文琼:小子,哪天我要是走了,你可惦记着那边(似笑非笑)。
邓英:哪边?
邓文琼:(坐着从桌屉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家谱)你阿公的父亲,母亲,祖辈呢。在福建那边,我离开那里已经五十年了吧。
邓英:我的祖籍吗?
邓文琼:(软软地微笑,略带苦涩)。
邓英:(走到身旁)阿公,几年前,我还从国中的教文中习过《乡愁选集》。不过呢,我到底对那边没有一点印象。
邓文琼:你父亲也没有印象(言讫,拿出一张夹在家谱中的照片。上面是邓文琼年轻时在大陆拍的),仅有这一张照片,呵呵。
邓英:哦?很珍贵的记忆。
邓文琼:(略有怅惘)自南京解放以后,我孤自一人去了高雄……我……当时离开了父母,还有兄妹,就再也未曾相见。是死是活呢?
邓英:然后呢?
邓文琼:然后我就娶了你奶奶,在当地落了户。可是,我想念他们……
邓英:可现在我能想到什么呢?他们又是谁?
邓文琼:人嘛,总想着回忆过去。我老了,我的兄妹还在不在那个地方,还有他们的孙辈,想来也有你这个年纪了的。
邓英:我也是,在回忆过去。
邓文琼:你这个年纪,叫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好了,不说了(微微起身),这个你且收好,一个小玉佩(虎形的玉佩,有磕损的痕迹)。
邓英:(接过,狐疑,眨一下眼睛)做什么用的?
邓文琼:回乡下碰到熟人会想到的。
……
邓英:(念白)十年前的事,想起来就在昨日。可现在我也是一个人孤独地来到异乡。阿公啊,照片都没有了,仅仅是一句“邓家村”就能找到吗……
(夜,入寐)
邓英:(手指扣着玉佩打着呼噜)。
(晨起。雨雾朦胧)
邓英:(手指着手机导航)请问,这是里镇的位置吗?
中年女人:呵呵呵(看着桌子上的《父与子》漫画乐呵,没看他)。
邓英:老乡?
中年女人:……(抬起头,停住笑容,未说话良久)
【第三幕】
场景:日外,李家村。
(打了的,司机师傅说自己是老熟人,开到了李家村的方向)。
邓英:你真确定这里就是?(付完钱,一只脚正伸在车外,准备落地)
司机:哎呀呀……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这么固执呢!(他说了说,憋了一口口水顺口往车窗外吐出)我祖辈都是当地人,就是现在成了新农村改的名字了嘛(白眼睛)。
邓英:等等,我还想问你。
司机:怎么了?(接过一沓零钱,在车内一手握着方向盘)
邓英:你可别骗我,都是客家人。
司机:哎呀呀,好了好了。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呢,我要走了!唉——师傅,去哪里(转动方向盘之余,对着车窗外的陌路人喊道)。
(汽车尾气发出的声音)
邓英:该死!(对着电话中打来的声音,和不熟识的地段发出的忿然之声)
(一段时间,经过盘问,路人给予了邓英模模糊糊的一个方向。他们倒是听说父辈提过邓家村的事情,说是三十年前早就因为台风影响,老居民林林总总的搬走了一些。)
邓英:那么?你们可曾听说过一户叫邓文林或者邓依萍的人家?
路人:(摸着头,略有所思)姓邓的人家,可多可少,但这两个名字,属实没有听过。他们是你的什么人呢?
邓英:他们是我阿公……哦,就是我爷爷的兄妹(言讫,从一袋行李中拿出那本阿公早年托嘱予他的家谱,顺着几根手指往后翻了几页)。
路人:上上辈的恩怨,年纪很大了的。
邓英:是的,在我爷爷弥留之际,他特意关照过我。说是要把我手中的玉佩赠予二老或者后人的手里。
路人:许是不在了的。你是从台湾过来的吧,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了(路人摆摆手,遂摆出一副无奈状)。
邓英:我从台湾高雄过来的。
路人:嗯,看来你从来没来过这里。
邓英:我来过泉州做过生意,但对里镇很陌生。
路人:呵呵,那还是没来过。
邓英:那么,我还是要持着一些希望来的(露出很抱歉的笑容)。
路人:后生啊,我说一句你可莫见怪。(顿了顿,还是继续往下说)你爷爷离别六十年,却从未回乡探亲一次,他无情,你父亲却也未曾照面一次他的所谓的亲戚,若是真相见,仅靠信物,拿什么重拾旧情。
邓英:爷爷在五年前就去世了(他停住了几秒钟,不再说下去)。
路人:不好意思。
邓英:一些遗憾,父亲和阿公有些矛盾,内心自然有一些隔阂带来的生分。更何况未曾谋面的亲戚,但是,对我而言,能完成阿公的遗愿就好(说完,继续掏出虎形玉佩,在手指尖摩挲了几下)
路人:唉,我们也不说了。总之啊,(往后叉着手)这李家村兴许便是过去的乡邸,我们能帮着你也就是这样了。
邓英:嗯嗯(目视着前面,用手遮着日光,有所思)
路人:(他补充着,侧着身子,伸出手掌为邓英比划着一幢两层高度却十分旷阔的办公楼)喏,你往那个方向走,可去村委会里打探一下。
邓英:谢谢(眼睛瞥着刚开合的日昀,略微淌出了一滴热泪)。
画外音:车子是新车子,自行车和私家车各成比例。村子不是印象中的老房子,大多是新安置的自建房。二层的多数,一些小高层的建筑也是排列着些许。有些倒插在边隅的小农舍,像是不和年代的一些旧遗产,大概是多年未曾翻修过了。
(邓英敲了几下玻璃门,先是被保安拦着登了身份证,号码牌。紧接着,绕过几个外屋才走进书记办公室)
邓英:您好?(在门口,哒哒哒地敲了几声)。
里屋,没人应。
邓英:您好。
屋内音——进来!
(开门,内有一个穿着黑色衬衣梳着油头的中年男人,另一个留着莫西干头,穿着一件黑色摇滚背心,挂着金链子。他们俩正背对着他泡茶,聊天)
男人甲:老王,别再往我身上专营了,我的“国库”可都快亏空了。
男人乙:可不嘛,村里的“曹操”来了吧。我的那些耳麦、唱片才有救。
(正谈笑间)
女人:你是?(开门的一瞬间,她看着邓英陌生的长相疑问道)
男人甲:小王会计,别叫那些开证明的进来了,那都是公安管的事。
邓英:等……等一下(在女人挤出一丝尴尬的表情之后,她意图做一个关门的动作,被邓英用手阻止)。
男人乙:你是谁啊?进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说完推开女人,把房门往后一甩,正上下打量着邓英的上身和下身)。
邓英:抱歉,抱歉(邓英抬了抬手),我是想找书记问一下情况,就是……
男人乙:曹操……老,老王头不在!
邓英:那他在哪?
男人乙:在家里呗,你去找他好了。
邓英:他家在哪里?
男人乙:你是记者吧?你赶紧给我走,不走……(说话间,男人甲放下手中的把玩,有别与之前的情绪,一个劲地顺势冲过来,把邓英连推带搡地弄到门外)
咚!(关门)
画外音:把门口那些保安开除了!
【第四幕】
场景:夜内,王书记家。时间:4月3日19时。
(经过再三交涉,王书记才相信邓英的来意。饭后,王书记的家人假借散步或者看电影的名义往外出溜达。听说是个台湾商人,在看了自己的名片、身份证明和通行证以及商铺店面的执照照片以后,双方才略能敞开心扉地交涉)
邓英:(递烟)
王书记:(摆手,拒绝)
邓英:(收回烟盒,放进衬衣口袋)
王书记:你看我在家,很多方面的交谈也是不方便。你先喝口茶,慢慢跟我说来(说完递过一杯刚泡好的龙井,有清香)
邓英:领导,是这样的——
王书记:唉(打断),叫我老王就行了。
邓英:老王领导。
王书记:老王。
邓英:那么,老,老王。清明前后,我从高雄赶过来祭祖寻亲,可是仅是阿公的一些道不清的说辞,我也是犯了大难。
王书记:阿公?
邓英:就是“爷爷”的意思。
王书记:(捧着茶)我不是当地人,莫怪。
邓英:不怪。
王书记:去过公安调过户籍信息吗?按你的情况,你爷爷的兄弟多半已经不在,按照事后的信息存入方式,多是注销掉了的。
邓英:来到这里以后,我捎着从高雄带来的证件就去了,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