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恋】父亲的背影(散文)
时光辗转,守望流年的岁月,总有一些深刻的印象难以忘记。它就像风儿一样,不知不觉间悄然钻入我的梦里,从朦胧变为清晰地在我脑海中显现。当梦醒后,四周寂静无声,抬头看着窗外朦胧的月光,一种思念便会久久定格在梦中那个简单而又遥远的画面中。画面中,只有一个再也熟悉不过的背影,让我泛起阵阵心潮。打开记忆的闸门,聆听思绪的声音,寻觅曾经的成长之路,在那个逐渐放大的背影中,记载了我所有的童年往事。回眸中,一种暖温润了眼角的泪痕,一种爱抚平了心灵的酸楚。
那是父亲的背影。在我出生时,父亲正值壮年,身强体壮,富有阳刚的气息。他的身材很高,背膀也宽阔。父亲是家中的顶梁柱,爷爷留下的田地全都落在他的手中。每当农耕季节,父亲总是很早就下地干活去了,有时一直到很晚才回家。父亲和母亲总共养育了三个孩子,我是最晚出生的一个,又是家中唯一的“小丫”,因此格外受到父母亲的宠爱。在家中,我就像个小公主一样,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父母都会先满足我,然后才能轮到两个哥哥。有时候,我的哥哥们都会埋怨父母太偏心,也非常嫉妒我这个妹妹。
在记忆里,我的幼年时光是在“母亲怀中抱,父亲背上驮”中渡过的。母亲很瘦弱,身体也单薄,因此在我小时候,一直都是喜欢把我抱在怀中。父亲虽然也抱过我,但是大多数却喜欢背着我。对我来说,从心里也特别喜欢让父亲背我。当我趴在父亲的后背上,双手搂着父亲的脖子,那份宽阔的感觉就像是趴在床上那样舒适和温暖。每当父亲从田地里劳作回来,只要一看到我,就好像忘却了所有的疲惫一样,总是先把我抱一会儿,然后就开始背着我在院中溜达,还不时逗我说:“我家娃,背背驮。要做啥,换酒喝。”虽然我知道这是父亲跟我开玩笑,可是有一次,我听着父亲的话,突然顽皮地说:“那就用我换酒喝吧。”“好哇,用我家的娃换酒去了。”父亲背着我,像模像样地刚走到门口,就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又走了回来,笑着说,“我可舍不得用我的宝贝闺女换酒喝呢。别说是酒,就是给千金也不换呀。”我听后,开心地笑了,然后扬起小脸说:“哈,我就知道您舍不得。”父亲的疼爱,都会让我心里满满的幸福。
那时,在我的印象里,父亲就像一座大山,总是强壮而有力的。他背着我,就好像永远都不会觉得累一样。我趴在他的背上,就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体长高了很多,目光甚至能够越过院子的墙头看到外面的风景。有时,我不愿意在自己家了,就会用手指着外面,对父亲说:“我要到外面去。”父亲听后,总是非常爽快地答应:“好,我们这就去。”在村里村外,以及田间地垄,只要我愿意去的地方,父亲都会满足我的要求。走了一遍又一遍,转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我逛够了,父亲这才背着我回了家。
随着我的逐渐长大,懂事了,也不会再让父亲背了。在农忙季节的每天清晨,父亲都要牵着家中的骡子下地干活。在夏天的早晨,有时我睡不着觉,又好动,就会悄悄从炕上爬起来,扒在门缝处往外面张望。我看着父亲准备好农耕器具,放在骡子的背上,而母亲则在为他做早饭以及准备一天的干粮。当父亲吃饱喝足之后,就会牵着骡子走出家门。母亲则开始忙碌地做起家务。我趁着母亲不注意,悄悄溜到大门口,向着父亲走行的山路张望。只见父亲和他的骡子在晨曦中越走越远,父亲背影的轮廓一开始还能看得很清晰,后来就越来越模糊,直到最后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消失在远方。
这条山路,从我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在走。每一个清晨和傍晚,他都会在这条路上走去走回,从春到秋,从冬到夏,就从来都没有间断过。即使在寒冷的冬天,父亲也没忘记随时去看一眼家中的那块田地。他的背影,就像和这条山路紧紧合为一体似的,早已溶化在每一天的初升朝阳和落日余晖中,也深深印刻在我的心上。
逐渐地,我长大了,到了上学的年龄,于是就跟着哥哥去镇子上小学,也开始在父亲走过无数次的山路上行走了。小时候的我,很爱贪玩,有时放学后在学校玩久了,等到想起回家时,天已经黑了。我的胆子比较小,不敢一个人在山路上走。开始时,还有哥哥陪着我,后来他们都去县里上中学后,父亲担心我走夜路会害怕,因此每次都会在放学时来接我,寒来暑往,从不间断。即使我在学校里玩,他也会一直等着我。回家时,他会主动为我背书包,然后领着我往家走。他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全和温暖。渐渐地,我发觉,父亲走路的步子越来越缓慢,背影也越来越弯曲。随着我的个子一天比一天长高,父亲头上的白发却一天比一天多。年复一年,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挺拔,昔日宽阔的肩膀也逐渐萎缩。当我感觉到他额头上的皱纹愈加深了时,心里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已经老了,不再是壮年。
后来,我小学毕业了,也去县里上中学。中学是住校生活,每逢周末和寒暑假才能回家。每当我坐着往返乡间的客车回到村子时,总能看到父亲在村口等我。当我下车后,父亲看到我,都会高兴地笑,然后拉着我的手,领着我回家。再后来,我高中毕业了,并且如愿考上了省城的大学。自从踏上外出求学的路,我也就离开了故乡,也离开了父母亲。在异地读书的这段光阴里,每逢节假日来临时,我都会重新踏上返乡的路。故乡的小山村不通火车,而且距离省城很远,只有乘坐长途客车才能到达,而且即使在白昼很长的夏季,也是在夜晚时分,才能到达村口。当我每一次回家时,父亲都会去村口接我。父亲见到我时,还会像以前那样,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向我嘘寒问暖。他总会抢着为我提行李,背包裹,而且还如往昔那样,领着我回家。我知道,在父亲眼里,我始终是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丫头。当他在前面走着时,借着如水的月光,我看着他的影子在地上慢慢地拉长,再看他那熟悉的后背已经变得日益佝偻时,心里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疼痛。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回到故乡,而是在省城找了一份工作并定居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同父母一样,经历了结婚、生子的过程,也就越来越远离故乡的父母。居于外地,为工作、为家庭,每天都在忙忙碌碌之中渡过,只有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我才能在梦中重新拂拾起从前的点点滴滴。在梦里,时光可以倒流,记忆也可以重来。父亲依旧是梦中的主角,虽然历经了岁月的风雨,他的面貌早已变得衰老,可依然还是那般亲切。每一次,当画面定格在父亲那熟悉的背影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感情就如同的潮水一样,开始在我的心中奔腾起来。在这个时候,梦总会戛然而止。醒来时,回味,眼已湿;欲语,泪先流。
站在窗前,凝望天空中的明月,我愿捧上一份爱,将心灯点亮。这盏心灯,就如同黑夜中那颗璀璨的恒星,始终放出耀眼夺目的光芒,照映在父亲那熟悉的背影上,让我产生一种刻骨铭心的眷恋。我的思绪不由得穿越漫长的时空隧道,重新回归到静美的故乡。我选择站在记忆中的原点,踏寻着岁月的辙痕,让所有的往事全都穿透薄如蝉翼的时光,再一次经历曾经的成长旅程。轻轻触摸着这份思念,细细品味着这份情感,不知不觉中,一股涌动的热浪又开始在胸中滚滚流淌。此时,无言,无语;此刻,唯念,唯盼。一份挚爱,早已让我泪眼迷蒙;一份亲情,早已让我萦满胸怀。
心连心,不离分。这份亲情,就如同每天都冉冉升起的那一轮灿烂的旭日,为我漫漫的人生旅途,一路上都洒满温暖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