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两个木锅盖(外一篇)(散文)
一、两个木锅盖
在我家有两个木锅盖,一大一小,一直用了三十多年,都完好无损。如今,家里已不用大铁锅饭了,这两个木锅盖也就闲置起来了,上面有几道张开的裂纹了。虽然不用了,我家人却不愿意扔掉或者当硬柴烧了,原因是这两个木锅盖可是有来头的。
父亲是位乡村医生,用上世纪那会的话说,就是一位赤脚医生。父亲从省城一家医院被下放回农村,人虽然回来了,可父亲仍有一颗不认命的心。父亲坚信,有一技之长,在哪儿都能行医,在哪都能吃得开。于是,才有了父亲在蓝田草坪深山行医的那段岁月,父亲为山村人治病,父亲的医德感动着山里的人。父亲还认了干爹,那位干爹当时是村里的支书,他有两个儿子,一家人都对父亲特别的好,一家人都记着父亲曾有过的救命之恩。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父亲在村里医疗站工作也有十几年的时光了。在一个春季的日子里,父亲把他山里的干爹接进了家,父亲肩上背着两个木锅盖,压得父亲腰都有些弯曲了,显然那两个木锅盖的分量是特别的重。仔细看来,那两个木锅盖厚度要比村子里任何家的锅盖都要厚。木料是山里特好的木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集市上是买不到这样好的锅盖的。父亲的干爹还带来了一袋核桃,还有山里的一些土特产等,那时的交通很不方便,带着那么多东西,我不知道老人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我一家六口人,做饭一直都是一口大铁锅,还有一口小锅。这一大一小两个木锅盖,盖在两个锅上刚好恰尺等寸,再合适不过了。有了这两个新的锅盖,原来的锅盖其实早已有些漏气了,那俩个原来的旧锅盖旧底也就不用了,烧了柴都不旺。父亲的干爹说了,山里有的是木头,想割啥家具尽管说,父亲满口答应着。
蓝田山里人的日子毕竟还很苦,能出一趟山,真的不容易。父亲的干爹就这一次来了我的家,在我家待过的一个多月里,老人家并没有闲着,手里有活,也是忙里忙外的。
父亲的干爹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来过我家,后来听父亲说,回去后第二年就离开人世了,父亲也没能见上老人家最后一面,父亲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下了他的脸颊。
父亲干爹带来的那两个木锅盖一直被我家用着,年复一年,月复一月,日复一日,每天做饭都用着那两个木锅盖。直到近些年,我家只有父母二人在家,才很少再用大锅做饭,那两个木锅盖也就被闲置起来了。
每每回家看到了那两个木锅盖,我就想起了父亲的干爹,老人家和父亲的情感是啥也代替不了的,那种情是世上最真的情!
二、翻地
生在故乡,难免眷恋着故乡。走在故乡的坡坡坎坎间,那一块块小的梯田依然能看得见,只是好多已荒芜多年了,杂草丛生,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坡地往往都是人用翻锨一锨一锨地翻开,坡地有大也有小,大片的不过一亩左右,四五分地的小片坡地则是最多的。故乡人常用的翻锨,一般都是村里的铁匠打的,厚度足有一厘米多,长度足有四十公分左右,上边厚些,底下薄些,而且越往地下越明亮,而且最底下总是呈圆弧形或角型,也就是说中间向里凹陷着。锨的底部比较锋利,不过这种翻锨拿到手里还是有些分量的。
翻地可不是件轻松的活儿,一块梯田从头开始翻,一般都是人先横着翻一二排,然后再按地的长度慢慢翻下去。左手握在锨把的上面,右手再握在锨把往下的部位,锨底下向着地面扎下去,此时,穿着鞋子的右脚有力踏在锨的一边,再用力地往下踏,直到掀背面都扎进了地里,然后右手开始向上使劲,当然也少不了左手的配合,同时人腰要向下稍弯,一锨新翻的土就被翻了上来。说到底了,一锨一锨的翻,其实就跟用牲口在犁着地似的,用犁犁的地根本就比不上人翻得的地,首先是深度不够,其次是翻地的时候,顺便也就把地里的杂草给除干净了,人翻的地要比犁的地产量高好一些呢。夏收之后,对于原坡沟间的坡地,故乡人一般都是用大铁锨来翻,尤其是早上和下午,都是故乡人翻地的时候,中午天太热,一般人都不去地里,几十天下来,一块块小梯田已被翻上了一遍,同时也修整得平平整整的。
我老爷(老祖父)在的时候,那时正是民国年间,一大家子种了三十多亩地。那时候,老祖父亲手拿着锨,爷爷弟兄三人一人一把翻锨,跟着老祖父一锨一锨地翻着,三十多亩地被一锨锨翻完了。现在,故乡不少老人夸我老祖父呢,他们说老祖父让家里人锄地都要越过邻家地三尺多宽,到了粮食归仓的时候,根本就找不到一粒杂粒的。老祖父在鸣犊古镇卖麦子都传为佳话。
如今故乡的村子里,养牲口的人已很少了,一般的坡地都荒着。看着荒着的坡地,我感到惋惜和无奈,我怀念曾经翻地的日子,那种乡间独有的风景已远离了我,远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