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退休了(小说)
最近,仉佳从副市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虽然没有了居高临下的权力,但如释重负,终于可以享受清闲的日子了。
他的老婆一早就要去人民医院,她的一个闺蜜因为离婚受到感情打击,在医院住着,其家里人暂时又联系不上,她就特地请了假去陪护。
老婆为他做好了早饭叮嘱了一番才去了医院。饭后,他随手翻看刚刚送来的晚报,翻了翻就放下了,也没有啥意思,都退了,不用去刻意留意当下正在兴起的那些新名词了,那是为了开会讲话用,现在用不着了;打开了电视,新闻都是滚动播报,看了一遍就不用再看了。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好,就拿喷葫芦给阳台上的花卉浇点水吧,一看花盆里的土还挺湿润的,这才想起了老婆临出门时留下的话:“老仉!往后你别乱动我的花,你又不懂,想给我的花浇死呀!”
“浇浇水长得旺啊,你看,有的叶子都黄了!”
“你懂什么呀!都是你浇水浇的!”
“这还赖上我了!”
“这花不能老浇水的,你要是觉得在家呆着没意思那就出去转转,要不你去旅游吧?”
“这倒行,谁组织的?”
“自己花钱去呗!报个旅游团,不用费心,别跟丢了就行!”
“那些个景点大都去过了,也没意思啊!”
“那你就和对门的李局一道去打打门球,消磨消磨时光也不错!”
“我刚退休,和他们七老八十的在一起,没病也挂带着病了!”
“刚退休咋了?”
“我的影响力还在,和他们那些退了多年的人一起玩,掉价啊!”
“唉,没法说服你,我中午就不回来了,你自己弄点吃的吧,冰箱里有!”
老婆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此时,他只得放下喷壶,在自己宽敞的客厅里来回溜达,拿起报纸又放下了,想擦擦地,刚猫了一会儿腰,大汗淋淋的,就又放弃了。这时,有人按门铃,他从猫眼里看到是市府办公室的小董,就马上打开了门,
“市长好!打搅了!”
“小董呀!你咋来了?”
“领导让我给您送体检表来了。”
“哎呀!又该体检了,退休了,我都忘了,请坐!”
小董没有坐,毕恭毕敬地站着,但没有了以往在仉副市长面前的紧张感。
“坐吧,这是在家里,我也是平头百姓了,请坐!”
小董笑了笑,还是第一次见到仉副市长这样客气,有点不习惯、
“领导有事情需要办,尽管言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市长!”
“哪里,哪里,我都退了,不是副市长喽!”尽管这样说,仉佳还是听着挺舒坦的,就关切地问:“小董呀!你在办公室呆几年了?”
“三年了。”
“不短了,也该提提了,这不,前段时间,我没退的时候就和市长说过你,也推荐了你!”
小董知道这是领导惯用的艺术,连忙说:“我听说了,还是仉市长对我好!”
“可惜呀,我退了,不过,你好好干,我见了市长再和他说说,我还是能说上话的呦!”
“多谢仉市长啦!”小董嘴角轻轻地飘过一丝笑意,没再停留,说有急事要办就离开了。
在家里实在是闷得慌,他只好走出了家门,在小区的公园里慢悠悠走着,只听有人在背后喊“老仉啊,又一个人溜达啊?”回头见是早已退休的李局,猜着他又叫自己去打门球,他应了一声,然后继续走自己的路。
“一起练门球去吧,今天有比赛哦!”
“我一会儿打篮球去,那才是锻炼哦!”
李局见到人家没有停下来和自己说话的意思,嘟囔了一句:“都退了,还端个啥臭架子?”然后嘴里哼着:“里格楞……里格楞……”骑着脚踏小三轮从他身边溜了过去。
他在公园里闲逛了三个多小时,一看手表都快1点了,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家,坐在沙发上喝了一杯清茶,觉得肚子空了,就走到厨房随手打开了冰箱门,却对着冰箱里琳琅满目的食材发了愁,没退休时自己大多在饭店和市宾馆用餐,想吃啥就吃啥;退休后都是老婆亲自给自己做,每餐都是两三个可口的菜,可现在老婆在医院里,也不能赶回来给自己做啊,犹豫了一会,他就想到了到外面的饭店吃点。
说走就走,他急匆匆地走出了小区,边走边思量着该去哪家政府定点的酒店吃好,但觉得一个人去高档酒店不合适,自己现在已退下来了,要是碰上市府的领导或者熟人的话,那多没面子,人家会笑话自己的。唉,还是凑合着吃点吧,这样想着,他就随意走进了路边一家不起眼的小饭馆,坐在了一张小桌子旁,立马有服务生过来问道:“请问先生你要吃点什么?”他说:“请拿菜谱来我看看!”
“对不起,我们这没菜谱!”
“那客人咋点菜?”
“我们这是饺子馆,没热菜的,就有几样小菜,在那边摆着哩,你是要一盘水煮花生还是要点凉菜,随便点,很便宜的!”
他听着直皱眉头,就没好气地说:“凉菜就不要了,来半斤素菜饺子吧,快点!”
服务生立马离开了,这回来吃饭的客人不多,没多时服务员就把半斤素菜水饺端了上来。
不到10分钟,他就吃完了,喝了一杯茶水清了清嗓子,对面坐着的服务员起身走到了他面前,“先生,半斤水饺,十五元!”他习惯地说:“先记账吧!”女店主走了过来用瞧不起的口吻说:“哎呀,就十五元,看你也是个有头脸的人,就这点……”
听到如此蔑视加挖苦的话语,他的脸刷地一下红了,吭哧瘪肚地也没说出半句话来。
“我开店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像你这样的……”
他刚想发火,但见人家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好忍气吞声地说:“我出来急促了点,忘带钱了,就先记着账吧!”
“不行,小本经营,概不赊账!”
“你不认识我?”
店主摇了摇头。
“我是市里……”
他没说完就被店主打断了,“我不管你是谁,吃饭给钱,天经地义,废话别说!”
仉佳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从没有过这样的尴尬,在位时吃完饭都是嘴一抹大摇大摆地走了,剩下的事都是由秘书去办理,大部分是签单,店家定期派人到政府办结账拿钱。
此时,他面对咄咄逼人的店家,不知所措,竟鬼使神差地给自己原来的秘书打了个电话:“小吴,你过来一下!”
对方说:“市长,我在下边呀,需要赶过去吗?”
仉佳这才清醒了,让钱憋糊涂了,想起自己已经退休了,秘书也已被自己安排到了下面做了常务副县长,“没事、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干得还顺利不?”
小吴猜到了领导一定有急事,这些年不是白跟的,就说:“领导,有事你就直说,没有您的提拔哪有我的今天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现在可以立刻赶回去!”
“别了!真没事,记得来看看我就是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有心打电话让老婆送钱过来,可这里离医院也不近,只有老婆一个人在医院陪床,也不可能赶过来的,而店主一直站在自己身边不肯离开,咋办好?这时,他灵机一动,说:“这样吧,把我的手表先押在这里,我回家一会儿拿钱来换,行吧?”
店主见这只手表价值不菲,就满口答应了。
他回到家那个郁闷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等他老婆回来。
“你咋才回来?我都等半天了啊,急死我啦!”
老婆忙问:“白天有什么急事给小吴打电话?”他不好意思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老婆立马责怪道:“真是的,你以为你现在还在副市长位子上啊!这事要是让人知道了,多么难堪啊!”
他叹了口气,哑言无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