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但母亲生得一双巧手，很多人都这样说。
　　
　　 小的时候，就经常听奶奶夸，母亲年轻时刺绣在十里八村是出了名，刺出来的花会笑，描进去的凤能飞，绣上去的龙如生。经常有人求上门来，为待嫁姑娘刺副绣妆，给新家乔迁绣张房帘。奶奶还经常常感叹，说父亲憨人有憨福，娶得个巧手媳妇，会过日子，能掌家。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总能做得一手好菜，当时家里穷，没有什么丰富的食材，但经母亲之手后，总能在同样的食材变着花样做出不同的味道来。那时候，一家人围着饭桌吃着母亲做的饭菜，就是香，有味道。
　　
　　 那一年，我要入小学去读书，当时没有书包，或许母亲总能异想天开，不知从何处找来些旧布，母亲挑着灯一针一线的为我赶制了一个书包。每当我背着书包上学放学时，我知道，在我的背后有许多双羡慕的眼睛。
　　
　　 那一年的大学，多少个昼夜里，母亲疲而不倦的挑着灯，一针一线给人做刺绣，一张又一张的刺绣，换来是母亲红肿的双手，手指被针扎了无数次，只为给我攒足那一年的生活费。
　　
　　 记得刚结婚，媳妇是城里人，有些娇生惯养，媳妇和母亲的关系总是格格不入，也许中国的婆媳关就是让人头疼。且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这种贬低中国人婆媳关系的观点，到了母亲这里就不攻自破。也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起，媳妇总在我耳边唠叨，她说她喜欢牵着母亲的手，和她去上街，买菜，散步，那种感觉不言而喻，很美。我常打趣媳妇：怎么个美法。媳妇乐呵呵回道：不告诉你。
　　
　　 不知不觉，我有了孩子，也做了人父。总能看着母亲这样的身影，孩子尿脏的衣服，第一个是母亲为他洗。被袄里哭哭啼啼的婴儿，是母亲抱在怀，护着，哄着，像永不休止的摆针，来回踱步。孩子学会走的第一步路，是母亲给他牵的手。
　　
　　 孩子会跑了，母亲总会紧紧跟再后面，这时孩子就会喊：奶奶，你追不上我了。或许母亲真的追不上了，那个时候，母亲就会笑，很开心的笑。
　　
　　 孩子上学的第一天，孩子的书包是母亲为他背。过马路时，是母亲牵着他的小手，一步一步地，就这样走过。
　　
　　 有一天，母亲刚接回放学的孩子，儿子神神秘秘地告诉我：爸爸，奶奶刚刚夸我长大了，奶奶说再也抱不动我了。
　　 我看着几岁大的孩子：是吗？
　　
　　 孩子点点头，总是那么天真：爸爸，奶奶为什么抱不动我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蹒跚漫步的在前面走着，曾经几时，母亲的背有些微微弯曲，已不再挺拔。眼眶不听使唤地渗着泪，但我极力不让自己在儿子面前流下泪来。
　　
　　 我问儿子：奶奶抱不动你了，你还喜欢奶奶吗。
　　
　　 儿子想都没想，高兴地说：奶奶的头发白了，手也长出了皱纹，但我还是很喜欢奶奶，特别是奶奶的手，喜欢奶奶抚摸我头的样子。
　　
　　 我只是点头，很想对儿子说点什么，但舌头不停在打颤，嘴巴也由不得我。我才知道，母亲的手不再利索了，稍重的东西己抬不动了。很久都没见着母亲刺绣了，她说她看不清了，拿针也没了感觉。原来我以为母亲是不会老的，但我一直错了。
　　
　　 爸爸，你怎么流眼泪了。儿子又一次提醒我。
　　
　　 有吗？我擦了擦眼角，想给儿子一个笑容，但我做不到，真的很难。其实我很想对儿子说：我想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