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信口雌黄说文章
闲暇时,总是琢磨那些无法定论的悬案,比如仓颉是怎样创造中国文字的。
我的琢磨比较特殊,不需要费神劳心,由着兴致,跟着感觉,与乡下的老汉儿抽旱烟袋一般,又与城里的老娘们跳广场舞一样。
据说,作为仓库保管的仓颉,生得四眼双瞳,干的是数一数二的工作,可惜数到了三、四,就忘了,只好在绳子上打一个结,做为特定的表示,是愚蠢人的做法,由此可见,他是有“慧”无“智”的。这天下的事儿怪得很,但都是经得起琢磨的,所以,脑子不灵光的主儿,理所当然地被封为现代计算机编程的远祖。
后来,随着账目日益繁杂,仓颉先生无以应对,好长时间之后,才从鸟兽的蹄印里找到解答方案,发明出“文字”,创立了中国文化的雏形,当时,感动得老天下一场粟雨,鬼哭了一夜。
我个人认为,仓颉先生最初始的“文字”,应该准确地定义为“图画”,那时候的字,是“画”的,不是“写”的。产生的条件,不是急中生智而来,应是静定生慧而来。正如不识字的六组慧能,随口念叨出那首经典佛偈一样,生成于莫名其妙,故才有妙不可言的效应。
我喜爱中国汉字,喜爱其形体美,更喜爱其包容无极的情感色彩,但也为此捏一把汗,当初,要是仓颉先生脑洞大开,走偏了灵感画成欧美版的ABCD,就没了今天的精彩。
走在大街上的读书人很多,大多都戴上眼镜,朦胧中也仿佛是生得四眼,这个是好现象,在遗传和变异中体现一脉传承的正统,创立中国文字的老祖宗就是这样的,须得在生理上传承这么一种叫“返祖现象”的荣耀,在心里上也同样须得通过效仿来表示对文字发明人的纪念。说明我们都在饮水思源,且都是不忘本的主儿。
但可惜的是,仓颉的四眼双瞳是天生的肌体组织,我们的眼镜儿却是金属玻璃的,所以这些戴着眼镜的主儿就多了些遗憾,大多认字不识字,多一层阻挡便是添加了些隔阂,仿佛戴着手套与文字握手,折损了与文字的亲切感。
关于仓颉的职业,我一直不认同。管仓库的与数字打交道可以,直白地“画”几个“数字”也是可以的,但文字赋予的特定的感情色彩,表现为文字的魂魄,那不可能是“画”出来的。
我一直赞同“巫”文化才是中国文化的初始,所以推测出仓颉不仅仅是仓库保管,更有业余爱好,仓颉的第二职业应该是当时最伟大的女巫师,以母性特有的优于男性万千倍的敏感和狐疑寓言着对这个世界的慈悲和热爱。
我是个酷爱寻根的人,寻得“巫”文化的源头,认定这个就是文字或文化的“根”,中国文化的“根”,是先民对自然的感应和对自然超乎寻常的认知,那种复杂的,妙不可言的感觉和知觉,是无以言表的。仓颉创造的文字,不是急中生智而来,而是静定生慧而来。仓颉四眼也罢、双瞳也罢,有眼无珠也好,这些都无损亦无助于这个有慧无智的超人。
从“巫”字的形态结构看,上一横,应该是表示为天,下一横应该表示为地,中间的一竖,表示通天彻地,两边的两个人,应该表示活人和死人。由此可见“巫”是大了不起的,具备通达天地神灵的感应能力和预测能力。
可惜有个大煞风景的司法名词叫“诬告”,不知道从何说起,其中的“诬”即可理解为“巫师的话”,大约是不可信的谎言。我认为,坚持这个说法的,本身就是一种歪曲,就是一种诬告。巫师的推理是超越任何逻辑约束的,更贴近现实,靠的也是第六感官,与超级神探的直觉具有同工异曲之妙,奇怪的是,警官可以靠直觉,巫师就不可以靠直觉,警探的警告和巫师的诬告应当同样受人尊重才是合理之处。
不要以科学来论证我的观点,科学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科学代替不了哲学,更是无法应答古哲学的提问。
科学不是万能的,特定的狭隘是致命的残缺,在很多方面是无法自说其圆的,所以,只能付托于物质的领域,不可立足于形而上的领域,不要说到什么就理直气壮地要人家拿出证据。比如,你就是你本人,这个自然结果我认可,但我未必认同证明的证据以及在这个依据下论证成立的结果。我想说的是:“巫”本来就不是科学,因为超越科学才不是科学。是自然的或是贴近自然的产物,是精神层面的产物,科学不是万能的,证明不了”巫”的无所不在的内容。”巫”是伪科学不要紧,科学是伪真理才是天大的荒唐。
我不是眼科专家,但可以非专业地根据生物常识来考证一下,“四眼”和“双瞳”这两个名词。所谓“双瞳”,并不是昆虫样式的复眼,昆虫的组合式小眼是有排列规则的,每个小眼只能看见一个像点,众多小眼的成像组合起来才能拼凑成整体的成像。而仓颉的四眼双瞳,确实是大大的缺陷。若以脑CT分析,一定是虹膜粘结畸变,导致眼压太高,看东西阴影重叠。视力不好,模模糊糊的,如同患玻璃体浑浊或患白内障一样的不方便。
我再考证一下“四眼”的出处,大约是与书有关,与读书人有关。四眼就是读书多了,读成了近视眼,被人家乐呵呵地叫“小四眼”或“四眼田鸡”的主儿。另一个依据是古时候的书,那时候没有订书机,装订困难,都是洞穿四个孔洞,用线穿上。叫四眼书或是线装书。
所以说,造字的成就有可能不是靠看来的,是靠想来的。况且,成就大事情的人,大多是生就不灵光的脑袋,脑大无仁才体现为足够大的内存,更多的冗余量才叫广阔的思想空间。
所以,眼睛对于仓颉造字来说,没有大的功勋,仓颉造字靠的通天彻地的、与神鬼同气连枝的感应力。你说他四只眼睛,拿证据来吧。我说他无智有慧,自然有成立的依据。
所谓“智”,本就是骗人的勾当,嘴里衔着“矢”,对着太阳射去,居然能名中目标。“智”中的“矢”本源意思是天地至大,没有目标的意思。造字的人要是这样不着边际的主儿,能造出这么好的字吗?
所以,我说是有“慧”的,“慧”字的本源意思是心里储存极大、极多贵重思想内容的意思。“慧”中的两个“丰”字有非常非常浓厚的宗教意识,是两个祭祀器皿,用于盛放奉献天地鬼神的祭品,“慧”中间的和下面的“心”字构成打扫心上的蒙尘,使得心更加澄湛明亮,用以感应天地鬼神的意志。
造字是一项痛苦的劳动,在“字”的本源意思上可以得到印证。“字”,会意兼形声。从宀从子,其本源意思是在屋内生孩子,给孩子喂奶,做哺育工作。含有无极限的爱和美在里面。所以,我说造字工程是爱心工程。仓颉的痛苦究竟是怎样的,只有生过孩子的人才有真切体现,所以说,字的产生也是经过“玄牝之门”的,其成长过程是在慈爱中获得呵护与哺育的。
有了“字”的合理编排,自然就有连成“句”的,“字”在“句”中的形式,古人早有定论,以草木出土时的形状做形容:弯头的叫“句”,直头的叫“萌”。“句”的初始形象是指草木初生出土时候呈现的拳状的幼芽,所以,我们写文章须得契合生机和活力。“句”的本意是体现为曲折,曲折多处且成钝角的叫“倨”;收敛一些成锐角的叫“句”。故有“侈为倨,敛为句”的说法。
多个“字”排列在一起,就是我们说的句子,“句”的本源就是讲究弯曲的,自然就得注意遣词造句要顾及迁屈委和、婉转承接。才符合“句”本源中那种断而相连,勾搭承转的初始意义,枝蔓横生,细碎繁杂才是大忌讳所在。
“句”的另一个读法又叫“勾”。既有“勾”的意思,又有“勾”的读音,所以,句子中的每一个字须得相亲相融,相辅相成,不可相悖废离。
我们常经常说把“语言”写成“句子”,这个就是一种误解。“语”和“言”之间存在很大的区别,我们平时闲聊说的是“语”,从字面上看,“言”与“吾”合体,属于私人的观点,未必能在大场合下站住脚。所以,我主张写文章的人,不要写“语”,要写“言”。“语”不是“言”。“语”是可以信口雌黄的,“言”是庄重严肃的,“语”体现为有待确认的意思,不好定义其本源中的准确性和严肃性,是容易引发争议、辩论的个人主张。而“言”是不一样的,“言”体现大不同的权威意识,所谓“志以发言。志以定言”,“语”承载不了“志”的庄严,“言”的内涵中有很多涉及道德层面的深度。难怪中国最纯正的儒家经典总是讲究“三立”教条: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儒家思想的精髓,说穿了就是用这么一些言论来承载某种德行。所以“言”是神圣的、不可亵渎的。由此,我想到了荀子在《非相》中说的一句话:故赠人以言,重於金石珠玉;观人以言,美于黼黻文章。说得特经典!
我们常说的“文章”,“文”与“章”也是不同的。遣造的词句叫做“文”,结构段落叫做“章”。“文”的本源意思就是爻,交的意思。文,从玄从爻。其本义是绳结、编织的意思。有纵横交错的纹理,体现为柔和美。
“文”字的甲骨文字绘画的像一个正面的“大人”,这个大人就是仓颉本人,特别放大了胸部,并在胸部画了“心”,含义大约是外界客体在心里面的整体轮廓,也许要表示的就是今天的“胸有成竹”吧。难怪许慎的《说文解字》把“文”解释为“错画”,意思是笔画交错,相联相络,不可解构。
文者,会集众彩,以成锦绣,合集众字,以成辞义,可见写文章是大讲究的,要有耐得住性子的刺绣功夫。这个功夫体现为养静功夫,契合“诗是儒家禅”的基本特征。可见写文章是内功修为,心浮气躁就是以辞害意,以文乱章的征兆。
“章”,从音从十。音指音乐,“十”是个位数已终了的数,合起来表示音乐完毕,要求写文章要有整体的节奏感,尤其是诗歌类作品,才是要旨所在。
由此,我想到了古代的女红,刺绣须得讲究色彩搭配,合理的搭配,自然绣出和美的图案,写文章也是同理同源的,青与赤搭配叫文,赤与白搭配叫章,白与黑搭配叫黼,黑与青搭配叫黻。这个就是人们常说的“黼黻文章”。如果仔细琢磨一下,便感觉到“文章”与“纹章”还是鼻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