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细浪里淘出名字
　　
　　 关于那些大江东去的历史。随沙子去了
　　 如词人所说的。江月、赤壁、人物、杯樽。那段水声
　　 水手的尸体，在十月间过渡
　　 被殷红的落叶盥洗着。热血，还会冰冷的热血
　　 在风浪里，侧翻了
　　 头发，裂骨，衣袖，或者是悲伤
　　 没有人的石头里。被青苔锈出绿色的典故
　　 一年一年的，像老了的生灵一样
　　
　　 细浪没有年代的流水，干净得随繁华去了
　　 有年代的词，和词人一同殉葬
　　 有金戈的缨，和将军一并枯骨
　　 有酒红的纱，随优伶的琵琶，瘗玉埋香
　　
　　 逐出沙子的名义，淘出文字和胡须
　　 苍老了些，这秀士
　　 他有着和过去那些朝代一道爱怜的名字
　　 一起虚荣而悲怀
　　 叨叨着，要一石碌，回故乡去
　　
　　
　　 二、隆重的唢呐
　　
　　 关于那些碑文里重捣的粮食
　　 给了鹰隼。眼睛像发了光的
　　 贪吃着英雄的灵魂
　　 身体和五弦缠绕在一起，产生距离之恸
　　 声线不止，杀死这诱人的天空
　　
　　 天上的动物，和地上一样凶猛
　　 刺耳的乌鸦的器官。刚开始还乖戾
　　 之后，和大地、泥土，羽毛腐化
　　 也有着斑斓缤纷之色彩。像孵化了一爿
　　 新的橡树。没有栖息之所
　　
　　 天色中毫无遮蔽烈日的地方
　　 地方之间有乡镇，遮蔽着天空的烈日
　　 秃鹰斫去了泥土的姓氏
　　 文人召集着自己的影子
　　 垂泣着唢呐的骨头，像怀念过去的灵魂
　　 为自己的圣地。续上一声
　　
　　
　　 三、回到黄河
　　
　　 十月，姓氏的血液流淌、分娩
　　 有着独钟第一个秋天情结。那么诞生，在夕阳下。很痛苦
　　 襁褓着余温。喝一口水，黄河水
　　 黄土地开始生长
　　 没有树，开花，没有结果。只有毛坯房
　　 炊烟和麦子
　　 驻守另一个甲子年的胚胎
　　 天空的颜色，褪掉了
　　 草木的感情，凋谢了
　　 宛若一张水墨的故事，即单调又安静
　　 静得再一次变成水墨画
　　 黑色的泥土
　　 种上一滴水
　　 等待着母爱的泛滥
　　 有一年。探险的飞鸟走过一道痕迹
　　 再有一年。飞鸟的尸骨留下一道痕迹
　　 黄河水底结了冰
　　 秋天死了
　　 秋天的寒冷，影子结了疮。安枕的果树
　　 风沙里逃亡的枣子
　　 将士守候的地斤泽，和塞上江南
　　 学一个苍狼的哀嚎
　　 哭泣。月色正凄
　　 离别时分
　　 十月，有图腾的影子。分娩，流淌出一绺黑色的血
　　 先人在梦里，种树
　　 婴儿在风里，用啼哭的名字阐述另一个名字
　　 另一个甲子年到了
　　 有一个甲子年过去了
　　 那个老人，还在种树。种一滴水，种一棵树
　　 在源头，在中游，在下游
　　 在每一寸冻疮的肌肤身上
　　 埋上最唯美的意象
　　 意象里温暖着故乡
　　 故乡里的麦子熟了，少年们结着队离开家乡
　　 他们说，黄河水很远，很远……
　　 喝着黄河水长大的婴儿
　　 我在远方，驻守自己的金戈铁马
　　 把脊柱和肋骨驻扎在泥土里
　　 黄土地呵——
　　 黑土地呵——
　　 那些粮食，那些草房子，那些山羊，那些……
　　 那些老了的少年
　　 据说又在这一年的十月，种树，种上一滴水
　　 种上一滴黄河水
　　 含着自己的影子，含着一颗鱼形的姓氏
　　 被母亲温暖着、含泪、流淌
　　
　　 ——2017年8月27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