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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正版的春天


作者:李琼 童生,553.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3006发表时间:2017-09-17 21:05:12

一月,矿山热播港台剧《星星知我心》,我和爹住在机修厂内2栋202房。那是一个单身宿舍,靠窗台摆着一张书桌,旁边是一张一米二左右的流水床,床的对面有一个柜子,很简易,只能放几套衣服,柜子顶可以放棉被,爹怕染上灰尘,拿一张薄膜油纸罩着。再往门口几步,有一张茶几,吃饭时的饭桌。桌下面有一只暖水瓶。两侧各摆了一张四方凳。而门后,是两只铁皮水桶,门后有一个小小的窗台,放着一只肥皂盒,盒子里有两块皂,一块叫单车的,专供洗手,洗衣,还有一块蛋黄色,戓乳白色的,叫舒服佳,是用来洗头,洗澡的。
   白天,爹上班。我从铁路去矿培训中心,也是电大,技校,途中,有一座狭长的铁架桥,桥下潺潺流淌的是船肚河,河的彼岸叫四区。沿着河岸,向右大约走二百米,是矿一小。再一路走过去,向右,过宝山桥,是一个菜市场,里面是建安公司,再走几步,可以看见矿粮管所。
   我去培训中心接受矿情教育。当我走进一间教室,一眼就看见在黑板上,粗大的写着:桃李芬芳。四周是小楷,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我没认真读过,直到我考试完,那些字还保留着。只是,春天的矿山,潮湿,阴郁,有一天,我竟看见那些字流着眼泪,惹得我也想哭。
   前半个月,在矿办公大楼后面的操场上,列队,做阔步前进。教官是一个刚从某军部退役,分配到矿武装部,很帅气。住在坝心。那些日子,我给他罚住俯撑都罚怕了。但他从不给冷眼色。直至一次我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喝斥道:让你上战场,不知死多少回了。
   从操场走几米,有一个院子,种了几棵棕榈,长得很茂盛。那是矿工会,从文化宫走过去,是圆舞厅,穿过一扇小木门,有咖啡厅,上楼,二楼是乒乓球室,三楼是图书馆。上午练操,下午自由活动,我跟二三个工友就去泡图书馆,却只能读《工人日报》《南方日报》《羊城晚报》《人民日报》《中国青年报》,其实,待走进去,已有几位老干在分享报纸,于是,只得翻阅书架上的《家庭》《人之初》《中国画报》《世界博览》《海外文摘》,偶尔也可以读到《青年文学》《小说月报》。后来,工友中只剩我一个人去,跟管理员阿姨打过几次招呼,熟了,在没办下借书证时,也可以去书架上取书,不能拿走,只得在阅览室默读。
   热爱阅读,幸许是那些日子培养的。我喜欢《花城》《十月》,有些篇章,不止读过一遍。《诗刊》《人民文学》我也爱不释手,慢慢地,我依葫芦画瓢,写了一些,孤芳自赏。
   章庄。乍看上去,是个地名。其实,上第一节课,一个中年男人一走上讲坛,开门见山的介绍:我是章庄,有几节课,矿里安排由我来上。他说着,环顾了一下教室,接着说道:后面几个抽烟的,注意影响。犯了烟瘾,着实难以忍受,但还得克服,克服。然后,他娓娓道来,把课讲得赶走了我的磕睡虫。
   阅读章庄,或者他的文字,是从矿文联主办的,每月一期,薄薄的,很朴素,由矿印刷厂铅印的《宝山文苑》开始的。那时,矿工会有写作协会,宣传部部长张宣任会长,中坚力量有矿职工子弟学校,教高中语文的吕学煌老师,矿工会的宋洁花,铁路办公室主任邹永东,冶炼厂的余其新,一派蔚然成风的文学气象。
   坐我后面一张桌子的是蔡剑光。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去不去韶关大学,函授,中文系,免考的。那时,他已经通过几科了。我再三的犹豫,最终没成行。
   那一个春天,我知道什么是喜欢。在我们班,有一个女工,脸上有两只酒窝,笑起来很甜。不是荡漾的那种,而是慢慢的泛起涟漪,慢慢的可爱,慢慢的让空气也清新,让你闻嗅到花一样的芬芳,也是慢慢的沁入心脾。
   她长得很苗条,走起路来,猫一样的,轻轻盈盈。也许,暗中窥视的多了,心里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就是在她熟悉的路上,默默地等着她,待她走近,又不由自主的走远几步,一个转身,冲她莞尔一笑。喜欢一个人,就是注意她的着装,试图读懂她的心情。喜欢一个人,就要去大胆的表白,既使她不能接受,还可以做个朋友,泰然若素。
   只有风吹来的一月二十四日,去了矿办公大楼二楼会议室,签合同。没过几天,我上凡洞铁矿,蔡剑光去冶炼厂,周伟去地质处,许武君去凡洞的铜矿,林武超去凡洞行政科锅炉房,一百几号人大部分上了凡洞,很自豪的,补充了生产一线的新鲜血液。
   我一进后勤车队,队长给我请了个师傅,姓邱,南雄人。过了梅岭,就是大余,说话的口音如出一辙。我跟着他干活,一点懒也偷不到。按他的意思,就是当学徒的,只有扎实的干活,才能学到技术。我也笃信。每干完一摊活,得清点工具,拿棉纱擦干净,从小号到大号的梅花扳手有秩序的挂起来,开口扳手也如是,不过挂在工具箱的两扇门上。工具箱分两层,上面放榔头,活动扳手,一盒套筒,下面放撬棒、管钳等不常用的工具。而这活,自然由我干,师傳看得不称心,还嘀咕几句。
   没活干的时候,上二楼,办事员,安全员共一间的办公室看报纸。都是党报,副刊少的可怜。所以,一些文章一读再读,今天读了,明天继续。在《羊城睌报》的花地,《南方日报》的海风,一直耕耘着欧阳伶、秦牧、西彤,郭光豹等几位大作家,我也不倦怠,厚厚地抄了一大本笔记。
   过完春节,蔡剑光调进了宣传部,在电视台当记者。在矿山文学发烧友中,他是后起之秀,《宝山文苑》上,他也常常露面。有一次,他上凡洞,遇见了,很简单地聊过几句。
   这是九一年的春天,看似很繁锁,文绉绉的。其实,很简单,简单的要命,才想起来,如温吞水般,解渴。
   上北釆场,是派车接送的。有一天早晨,在调度室站着一个女人,邱师傅告诉我,那是一个从大东北分配来的大学生。
   她怀抱着一个春天。在石头的丛林里,希望,有时也会遍体粼伤,只有春天,哪怕天空再陈旧,哪怕吹过来的风沾有腐杇的气息,只要有阳光,哪怕曾经咀咒过,但现在,洒遍了每一道山岗,贴着大地,久久地不肯离去,还撩着一些心情,不温不火,不热不辣的,就滋生了几份敬畏。而这,是其他季节给予不了的。
   尽管,她怀抱着一个春天。攀援上釆场,只得脱下紧身的上衣,牛仔裤,旁起乌黑发亮,如瀑布流泻的长发。换上稍微宽松的矿山工作服,戴一顶安全帽。
   把所有的美内敛。这是她意想不到的。读了四年大学,还得走进矿工的队列。粗犷的男矿工,有时比吹来的风还要粗野,略胜一筹。但几天之后,她适应了。只是有男矿工讲黄段子,她一脸绯红,羞涩地捌过头去,望向远方。
   她分到了焊工班,女同胞较多,怕干活嫌累,也搭配了几个男丁。春天,活没那么紧张,打打停停的,在工地上,可以说些黑色幽默,感兴趣的还可以亮开嗓子,啍几句。
   她还住铁矿的招待所。有一次,下班去一家夫妻店买饭菜,她先站在那儿等,待我走前去,她热情的打了招呼,还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老板娘给她装好饭菜,她看了看我,说有时间可以去找她。我听了,心怀忐忑。
   这百般的想像终将化为乌有。她只不过去锻炼,体验什么是做牛做马,在狂热中怎么归复于平静。或者,磨去生命里的一些棱角,不显突兀。我是有些瞧不起自己的,十六岁,在我的背后,有人偷偷地喊我师傅。
   我也准备了一些文字,苦心积虑的编织。春天了,有时白日做梦也是美好的,畏惧的是一旦破裂,会不会像飞得高远的气球,不测的,化为泡影。
   多年之后,没有给《宝山文苑》投稿,成了一件沉重的憾事,却怎么也弥补不了。
   回首已是逝去的风景,九一年三月,天空明媚,我乘客车上凡洞,遇上了她,殊料,坐在两个位的位置,我帮她买了车票。没几天,竟传开了,说我跟她恋爱,是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一段日子,心情很遭。就像晾在屋檐下的衣服,几天了,还潮湿的忍俊不堪。
   以后的日子,我没见过她了。只是从她干活的姐妺之间,说她去了湛江,进修,念的是师范。在另一个春天,她回来了,从教于坝心小学。
   时光如长裙摇曳,只有九一年的春天是正版的,其余的春天,都是翻版,很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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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自己的矿山生活,描写了自己在培训中心接受矿情教育的一段经历,描写自己分配到后勤车队从事的工作,描写了一个春天般美丽的女人,以及自己对她心生的爱恋,可是这份爱恋没有如愿结下甜蜜的果子。正版的春天,或许是作者那份纯真的初恋情愫,亦或者是那个女人初见时的美好样子。作者没有明说,但体会得出作者是心怀遗憾的,是略带伤感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该多么美好啊!拜读佳作,推荐欣赏! 【编辑:执手今生】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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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执手今生        2017-09-17 21:11:12
  作者的文字给人一种独具匠心的感觉。精雕细琢,细致入微,内涵隐而不发。
2 楼        文友:借双慧眼看世界        2017-09-18 08:11:10
  欣赏老师佳作,问好学习:不是荡漾的那种,而是慢慢的泛起涟漪,慢慢的可爱,慢慢的让空气也清新,让你闻嗅到花一样的芬芳,也是慢慢的沁入心脾。
走向太阳的路是烙人的,但太阳永远那么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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