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旅卷轴】上弦月的那些甜事们
选择一款甜品,选择的是心情,还是一段只可意会无处言谈的往事。
题记
我一直在上弦月等你。男人语速很慢,像一阵风徐徐吹过发梢。
我知道你会在上弦月,等我。女人笑了,十年风霜,却似别来无恙。
他每天都来这儿,坐在店里橘黄色灯晕里某个静俏的角落,有时一刻钟,有时一钟头,他的桌前始终有一杯乌龙奶绿。他三十有余,西装革履,在这家上弦月休闲甜品餐厅,有时待热了,他脱下西装,里面也是纯白衬衫素色领带,着装丝毫不露懈怠。
他每天23点离开上弦月,摸手机拨出一个电话: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时间回溯到十二年前,97年的他,大学毕业两年,事业小成,看上了股市的滚滚红利,准备跳槽创业,正当他志存高远准备大干一场时,命运一直托举他的手掌,猛的180度翻转,那年,亚洲金融风暴让无数人倾家荡产,他并不例外的一夜间跌到谷底,成了穷光蛋。他像烧焦的炭,燃尽了光热,却要一贫如洗的二次奋斗,他甚至想到了自杀。
在他登上本市最高的建筑,领略风声和楼下的车水马龙时,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一向顺风顺水的人生,有了挫败就去寻短见的人他自己都觉得应被嘲笑。
他决定从头开始。
他去楼下的甜品店买一杯奶茶,正在犹豫喝什么,一个女声在旁边喊:我要一杯乌龙奶绿。他随口说:我也要一杯。连续七天,他每次买奶茶,都会碰到那个女孩。无论如何矜持,他们也应该认识了。
同为底层白领,同为事业受挫的普通年轻人,有足够多的话题让彼此取暖,很快他们恋爱了。
他想这是缘分,在自己失落低潮时还有感情紧紧相偎。
日子很苦,但每晚甜品店的片刻相聚,就是他们用几颗铜板敲开的幸福的门。他不舍得让女人受苦,每晚23点,他会抱着女孩告别,然后打电话。女孩说不要浪费电话费,明天还会见。他说让我看你消失在拐角,却又能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很安心。
有一天他决定拿他的所有积蓄倾注在女孩身上,他送女孩去美国留学读书,等有好的人生机遇再回国。
女孩走后,他一个人在国内奋斗,终究他还是有才气的人,金融危机后的经济复兴,恒生指数从八千点上升到两万点以上,他微薄的底仓几番三级跳后,如同跌进深渊时一般,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又回到富有的人生轨道。
他依然每天都会来上弦月,来一上午,来一下午,有时是整天的发呆。每晚23点打电话,电话却从未开机过。
女孩出国的头一年半,电话一直很频繁,男女的言欢谈爱,总是直来直往,言之凿凿。之后的某天,女孩在这通电话的最末问他:你会等我吗?他说相信我,当然会等。
女孩说:只要我电话还能打得通,我就还在,就不离开我,好吗。
男人觉得女孩说的有些傻,笑了:傻姑娘,当然不会离开你,我也一直都在。
然而自此以后,联系突然断了,他拨打女孩的手机,从未停机过,却一直关机。
男人焦虑了很长一阵子,每晚都是一地的烟蒂和横七竖八的啤酒瓶儿。
最后他想,也许是女人太想成功后再出现在他面前吧。
终于,他决定不再为工作奔波了,他报了餐厅老板无法拒绝的价格,盘下上弦月,他想,这样每天,都可以在店里坐很久,放一杯乌龙奶绿。
09年10月3日,中秋节。上弦月下午四点就关门谢客,他让店员早点回家过节。
空下来的大厅,他一个人打扫着店里的一切。他又想起女人来,12年,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盈十分之一。如此自若的等待着他的女人,他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太傻。
不知是先有的上弦月这首歌,还是先有的上弦月这个店,不过,他竟是在仲秋节的晚上第一次听到许志安唱这首歌,眼泪不自禁的流了满面。12年,第一次哭,竟哭了整整一晚。
他第一次耐不住性子的出了店,没有锁门,大厅里弥漫的是许志安的这首歌整个城市都是一片歌舞升平:
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圆在心里变成感谢/你是否还会记得上弦月/等它慢慢的缺/慢慢圆/圆了有情人赴今生约/缺成我最孤单的想念……
他在路口吸烟,时针指向了23点。
拨打那个熟悉的号码,早已成百上千次,他和她早已不是那个年轻人,而是中年男人女人。
想到此,无比辛酸。
无比惊喜的事情发生了,电话通了。他手中的烟栽到了地上。
那边是清晰的声音:喂…
你在哪里…
我在上弦月。
女人留学的第二年年中患了乳腺癌,她笃定的以为自己寿命不长,靠着住院兼工作,这样的日子竟过了足足十年。
每月她坚持给手机充费,她要男人知道自己还在;无数次,她想打电话给他却在拨号的刹那打消了所有勇气,只因她怕男人担心。她在十年后竟神奇般战胜病魔,她回国时已不认得路,她隐约有印象的,只有上弦月。而她在十年病痛里保持希望的是,她的男人。
十分钟后,上弦月,男人和女人相拥而泣。
我一直在上弦月等你。男人语速很慢,像一阵风徐徐吹过发梢。
女人笑了,有一行泪顺着话语落下:我知道你会在上弦月,等我。
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