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柳岸•旅】夜曲(微电影剧本)
【第一幕】
场景:1950年,夏夜,深。有风。地点不明,空间感缺失。
叙述:破败的教堂,大风的夜晚,灯烛下,只一个书生倾听老年神父的祷告
倒叙。
幕启。
人物登场
书生:华侨,其他身份不明,年轻人,卷发。
神父:一个老年人的魂魄,穿着夜色教袍,神情严肃。在此之前,是一个家庭教师。
1、我的孤独
神父:(拿着《圣经》)你的疑虑与困惑,才刚刚开始。
书生:(默祷)这真的只是开始吗。
神父:(继续看着《圣经》,微颤着手)是的,这是主,不,是你自己的旨意。
书生:(哽咽),先前的磨难也换不回一次一次的价值。我无时无刻的祷告,我无时无刻的追逐,我无时无刻的期盼,那都是没有尽头的黑洞吗?我连我的生母都不知道,只知道有一个父亲……你说说看。
神父:(放下《圣经》,吃力地抬起头,风吹过一缕他的秃发)不是黑洞,那是一个遥远的世界,我们能追寻的只是一段能够安详的小路。你也可以追寻,你的足迹,血缘根本不再重要了。
书生:可是,那也是漫长的。迷惘与黑暗,仅有的小路的终点也那么遥不可及,甚至望去,冷冷的恐惧。不重要的,可对我很重要,我想知道我来自哪里,是东方,还是西方?
神父:(转移了目光,手指布满灰尘的窗前)看那片晴空,竟不是星光点缀的夜,那依然是黑暗。
书生:也许?(困惑)那似我的人生,无尽。
神父:那是没有挣脱出生命的黑色。你挣脱不了他的强大的内心,他永远镌刻在你的恐惧里,你的精神,你的困惑在这里埋葬。
书生:(满眼望去,目光迷离,许久没说话)。
神父:(顿了顿,言)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的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书生:(看着那天空)是的,纵使燃尽了生命,也埋在黑暗里。
神父:不是。你的困惑就是要燃烧你的生命。黑暗保藏了你的生命,你需要做一颗流星,划过一瞬的光亮就是你的生命。
书生:流星用生命燃出的美丽,就没有彷徨吗?一个在渺远的黑暗中撕开的可有可无的伤口,必然幻灭。
神父:那一刻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是孤独的,恐惧的。你要撕开那一刻的窒息,不在乎多短暂的美丽。
书生:(风吹灭了教堂仅有的灯烛)那是什么?(书生指向满是漆黑的教堂,已看不见自己,更看不到神父了)。
神父:这只是你当初的困惑,迷惘。你的生命还在开始。
书生:(仓皇,恐惧)我的生命!可我现在都无法自己,仅是这个小空间。我更看不见远方,连最熟悉的脚步,无从探寻。
神父:踏出一步来,从现在开始吧。消散一点危险和恐惧(声音渐远)。
书生:做一盏灯?
神父:是的,走吧。像流星一样撕开黑夜的伤口,流出生命的美丽的慈爱与智慧的精神……
(书生还站在原地,亦或不是了。已不知在哪个地方了,只是在眼前更无尽的黑暗中,踱步着,踱步着……)
旁白: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光。
和唱:(《圣经》选段)
2、我的废墟
场景:翌日。夜,乱石岗上。
【独白】:又是大风的夜晚,破旧的教堂只剩废墟。孤独的神父又执捧着破残的《圣经》坐在石阶上。
人物:书生,神父(同上)
书生:(脚踩出碎石声)神父。我来了。
神父:(颤颤得抬起头,壑纹满目)你的步履,悄声中又迈过这里。
(死寂)
书生:或许吧(没有表情)。
神父:走出困惑,这踏过的遥远的黑暗的步履。
书生:不,仿佛没走过,在原地徘徊。
神父:是黑暗让你徘徊?
书生:是吧。但我想我是走过的。因为我有幸看到过生命。
神父:那是生命的危疾,在遥远的慈爱被黑暗埋葬着。
书生:疲尽我的身躯,仅是一段没有深刻的小路。或许是的。
神父:那是遥远的黑暗。不要休憩,撒旦早已迷惑了你的眼睛,把你埋葬。
书生:既然走不出遥远,遥远永是黑暗,那又何必追寻。(激动)我反复无法自己,我仅有的……都无法燃烧我的生命,连最微弱的光亮都不能……
神父:你生命的光亮,终于在黑暗的广袤中渺小,但那就是你追寻的价值。
书生:(目光转向夜空,拾起一颗碎石扔向夜空)真想凿破这黑洞。
神父:只会吞噬。
书生:为什么?为什么!
神父:(吃力地起身,未拭去衣上的尘土)你愿再倾听这黑暗的唳笑的风声吗?
书生:(苦笑)这罪恶的狂笑,我已习惯。我无法撕去我的双耳。
神父:你该启程了,这里只是你的驿站。
书生:不,(无力)那只是终点(躺在碎石堆,仰望夜空)。
神父:(低下头)这里也是困惑,疾病,饿殍,尸臭。你会在此中被黑暗吞噬。
书生:那又怎样,我走过,永远遥远的。我追寻着,却也是危疾,死亡和恐惧。
神父:你走过的路,看到怎样的生命。
书生:我永远漫步,永远没有停歇地走,却反复在黑暗的原地踟蹰。那是永久的黑暗,黑暗的眼,黑暗的狰狞的笑声,我所历的黑暗的生命。
神父:(默祷《圣经》)。
书生:你能告诉我没?我亲生的母亲到底是谁?
神父:(未说话)
书生:(没有过问下去)
(风吹卷着衣襟,卷起的沙石更加狂躁
书生:这几日,我无时不被梦魇追逐,这是一步步与死亡交接的距离。每个黑暗都有一双双空洞的饿殍的无助的眼神在死死盯着我,我飞奔,却也摆脱不了与他的目光对视。我发疯,我狂叫,试图挣脱这漫无边际的死寂的黑暗,那是死亡的恐惧。我的每一声怪诞的嘶叫的背后都会飘荡一声声仿佛在死水潭的死婴的啼哭。
神父:那是生命的距离,迷离的黑暗的假象。你放佛已经渐远,但是你还在前行。
书生:那又怎样,我只是飘荡在这里的游魂,我是黑暗的一部分(大笑)。
神父:不,你没走完。这里只是前行的一部分。
书生:我走过,疲尽我的身躯,却永远是梦魇的黑暗,我的价值,我的光,被黑暗埋葬着。
神父:生命的流星没有脚步,死亡是走完的坠落,他撕开了黑暗。
书生:那是欺骗,生命是欺骗,我的诺言,我的生命。终于是黑暗(愤得起身)我一次次地挣扎却换来一遍遍的麻木,我还是我吗?我衣衫褴褛地站在这里,却没有自我。我情愿是那被黑暗吞噬的饿殍,死亡,那样我不再恐惧。
神父:(默祷《圣经》)
(看到此,书生一把夺过那本残旧的《圣经》,撕个粉碎。释然又满是失落
神父:(平静)你没走完,只会这样永远徘徊。或许只是原地。
(书生露出比平时更加严肃的神情
(一阵狂风,风声啸叫越发可怕,废墟仿佛也被吞噬了,只是黑暗,卷起的碎石的尘沙吹进书生的眼睛。他揉着眼睛,终于睁开。一片黑暗,不见了神父的身影。
旁白:凡劳苦担重担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我就使你们得安息。
和声:(《圣经》选段)
3、我的坟墓
【独白】:教堂的原地,成了萧条的荒墓。一个和自己长得相像的守墓人,寂静的夜晚,没有风,稀疏的虫鸣声一茬接着一茬。
人物登场:
书生:华侨,其他身份不明,年轻人,卷发。
守墓人:某个人物的影子,认识书生。其实是书生的影子。
(不知为何,在熟悉的地方踱步着,漫不经心。嘴上喃喃着什么,许久才发现这里的蛮荒,只看见一个守墓人,好奇地靠近他。
守墓人:你回来了(他好像也发现了书生,背对着)
书生:走累了,一直没停止步履(乏力),我得不到答案。
(不知为何,仿佛与他似曾相识,应了他的话
守墓人:那就休憩片刻吧(拍拍身上的黑土),也许答案并不重要。
书生:我和父亲长得不像,这么多年,我应许知道些过去。我的故乡在上海,我能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我是伶人的后代,我的父亲是个唱戏的。而我的母亲……
守墓人:可你现在读了二十多年的《圣经》了。
书生:我……
守墓人:停下来吧。
书生:只怕停下来永远的停下来了吧。也许无法继续我的脚步了,我的生命的陨落,那微光。(若有所思)
守墓人:你就陨落在这里了(开心地笑),你真的需要你的父亲吗?
书生:我也不知道,为了答案。
守墓人:你现在可有疑惑。
书生:大抵有的,没再看见饿殍,尸体。但这里还是这样的黯淡,或许仅有的鸣声倒是点缀了些许的快慰(苦笑)
守墓人:我一直在这里。
书生:我走到了这里,可能这是遥远。我的光的终点。
(他转移了话题,指着书生前面的地方
守墓人:这里以前是一个教堂,破败而老旧。只一个老神父,已不再很久了。
书生:(错愕),哈,(释然)我继续着徘徊。
守墓人:这片荒凉的地方,给予我们灵魂,逝去的《圣经》的碎片,永远埋葬的腐臭的黑色土壤。
书生:你怎么知道!好吧,算了。我不再苛责自己,我不再彷徨归途,不再有饿殍的眼睛,不再困惑。
守墓人:你是一个践行生命的苦者。
书生:也许吧(叹着,摊一下手,又若有所思起来),我是谁的孩子?在这荒地里面。
守墓人:这荒地也自赎着生命。
书生:(默然)。
守墓人:你始终在挣脱黑暗,你的内心。
书生:我不再困惑(踱步着,俯下身拾起一根枯草)这是我见过最美的生命。
守墓人:那虫声的单调的悦耳,这枯草的甘苦的美丽。
书生:(背着他,徐徐向前走去。许久才说话)你知道吗,我始终在挣脱黑暗,不停在彷徨中迈着沉重的步履,迷惘在黑暗中燃烧的生命。这悲天悯人的微光,或许让狰狞与恐惧暂时别离,那淡淡的距离,让我忘却了饿殍和无助的窒息。
守墓人:你希冀的微光是什么?希望?可有可无。
书生:(转过身去)我没有撕出一丝黑暗的伤口,无法给予死亡恐惧的光亮。我只能别离他们。
守墓人:那远去的遥远的归去,我此处守着他们的灵魂。
书生:这是(淡淡的莫名的恐惧)呵呵(会心一笑)。
守墓人:是的,你仅有的发光的生命,黑暗的强大包裹了你内心的光亮,却在你的身体驱散,你自己无从看见,而远处的尸骨在平静中安息,不再狰狞与嘶叫。
书生:我已燃尽,陨落了吧。我没有停歇的路,我的停歇就是我燃烧殆尽陨落的时候。这该是我的终点了吧,我该安息我的生命了。
守墓人:不是,你还没走完(神秘地笑)。
书生:(看着他,错愕。这个和自己相像的人)。
守墓人:替我的位置(看着我,笑着)。
(看了许久,竟只书生一个人。或许从开始到这里的墓地就书生一人)。
旁白:我们不是神灵,不须苛责自己。会很忙,不能常来陪你守夜了,一切安好,顺利!
【第二幕】
总场景:1905年春,夜。灯火不明。空间地点架空。
幕启
人物登场
伶人:上海名伶,旦角,30岁。
妓女:上海一烟花巷女人,20岁。爱抽大烟。
将军:福建水师提督的儿子,路过上海市。
士兵:将军的雇佣手下,不只是一个人。
1、伶人的欢乐
场景:上海某地西园(戏院),夜,通火辉煌。
补叙:(西园和窑厂连在一起,说是下九流对应着下九流
旁白:伶人唱完了《贵妃醉酒》,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杨玉环,径自走进了房门,没等换好衣裳,就看见那妓女坐在镜奁之前梳妆打扮的模样。
伶人:天地的世界,就是只有我和你的温暖。那个温柔的……(坐下来,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口,留下唇印)
妓女:呀呀呀——多美的美人儿,但愿你就是那天空的姮娥呀(嗔笑,用我轻轻捂着,不让牙齿露出来)。
伶人:那我一辈子不卸妆。
妓女:你可是男人的。
伶人:是啊,在达官显贵面前,我在装女人的。在你面前,我是男人。
妓女:那你可是谁?(靠过来,环绕着伶人的肩膀,微笑着吐出一口烟味)
伶人:这是?
妓女:这是时下最兴的味道。
伶人:胭脂味。
妓女:你可会讨好我,哪里会是(说完,往奁匣之中取出烟管),你可抽一口。
伶人:(嗫嚅一下)
(伶人抽了一口大烟,非说那是胭脂的味道
旁音:相逢执手,痛咽难言呐——
伶人:(唱起了《长生殿》,一手描摹着妆容,坐在闺阁的铜镜前)。
妓女:好——
伶人:爱妃。
妓女:我可叫你爱妃。
伶人:是。
妓女:孤环顾,见你回眸一笑,从此偏爱你一人。
伶人:谢——君——王(唱词)
(咚咚锵——咚咚锵
旁音响起,开始有雨声,棉柔。
(这时,伶人开始卸妆。稍后,坐在床边,双手扶着妓女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