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九八三年五月十六日的上午，人体美术课堂里鸦雀无声，指导教授讲完了素描绘画的各项要领，跟着他的手一动，说了声：“请。”
　　 同学们的眼光跟随他的声音随即看向了那里：教室里另一扇更衣室的房门久久不被打开，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等急的同学们眼神齐刷刷看向了教授，但没有一名同学发问开口。
　　 嘀嗒嘀嗒的表针在同学们的心上转动也在他的心上行走，教授猛然间抬起了腕子看了一下表，已经过去了三十分钟，他也跟着焦急起来。眼睛一直盯着那——为画模准备的那一间小小的更衣室。“不会出状况？她需要这堂课？到底错出在了哪里？”教授在焦急中问向了自己，他再次抬起焦急的眼神望向那一间小小的更衣室，起步刚想去问她个究竟，突然，“哗啦……吱扭”房门终于打开，一位妙龄少女迈着筹措沉重的步子含着羞涩腼腼腆腆向着画台前走来，一步一步，步步为艰，就像从远古走向了今天，时间是那么地久远和漫长。看到此，教授无不感慨地大声对他的学生说：“同学们，我们要尊重模特，不是她们勇于献身，哪有你们的辉煌成就。好，现在我们开始上课你们开始作画吧。”
　　 “这位姑娘，请您，除去您身上的衣物。”
　　 跟着教授一声讲，那个画模身体开始抖动着，羞怯怯在点着头，跟着不停颤抖的一双玉手，一件淡黄色的风衣被姑娘解开，随即落地，美丽的酮体即现在众学生面前，就当同学们为此美丽身材感叹中，当他们再移目向上看，看那青春年少美丽的少女画模时，众人无不惊了。
　　 “啊！怎么会是这样？”
　　 “你看她她她她……还自带来道具！”
　　 “啊！果然如此！”
　　 不知什么时候，这位美丽的妙龄少女画模，在她的右手里拿着一枝欲开的红玫瑰。眼前一亮的同学们再往上猎奇去，“啊！怎么会是这样！”
　　 当他们凝目向着那位美丽的少女画模看去时，就在他们眼前、东方女神似的姑娘就赤条条站在他们的眼前。惊叹喊叫中众人无不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久久不能释怀的情感在交织翻转着：“啊！她哭了！”
　　 “看到了看到了……”
　　 跟随着众多同学们的惊叹与惊叫，一滴眼泪缓缓从那美丽的姑娘、那个画模眼角流下，缓缓流下！莹莹晶晶，交织辉映着那一枝美丽的玫瑰……
　　
　　 一
　　 “咣当”一声住院处三楼第七号病房的房门被人推开，正服侍妈妈躺下的苏婕仰头看去，“姐，先别让妈妈躺下。来，你陪妈妈吃早饭。”说话的是苏婕的大弟，比她小三岁今年上初三，马上就要毕业了，叫苏浩海。
　　 “我先躺一会，不怕，五月的天景饭菜不会凉得快。小婕，浩然来了，今就让他陪我，你回家好好休息一天啊。”
　　 “弟弟马上就要考试了，还是我在这里，妈。”
　　 “姐姐，不怕，功课我带来了，妈妈睡觉的时候我看看，姐你回家去吧，这几天也把你熬坏了，再说你的功课也不能耽误？回家吧姐，有时间你也看看你的功课啊？”
　　 “听弟弟的，回去吧，回到家里好好休息，睡足了觉你再复习功课啊，不要回到家里就……就洗洗涮涮。再……再帮我看看弟妹们的功课作得怎样，你爸他是……忙不过来！”
　　 此时的苏婕早已站起了身躯，看着妈妈吃力在说，她心疼妈妈就对妈妈说：“妈，我知道，不要说了。歇会让弟弟喂你吃饭，好，我这就回家。”
　　 “吃……你吃了饭再走，你爸带来这多，我一个人也是吃不完的。”
　　 “那就让浩然陪你吃，妈我走了。”
　　 “姐，有时间去美情家，她来家找你好几趟。”
　　 “知道了。”
　　 “浩然，美情找你姐干什么？”
　　 “我哪知道，也许是她们学校的事情吧。”
　　 苏婕看了一眼弟弟苏浩然说：“照顾好妈妈，我来送晚饭替你回去，回去好好复习功课。”苏婕说到此看向了妈妈刘桂兰说：“妈妈，我走了，你要安心养病。”
　　 “妈，我扶你起来，该吃早饭了。”刘桂兰点着头应着儿子苏浩然的提议，她坐了起来，看着女儿走出了房屋回头问向了儿子：“你爸给我带来什么好吃的？”
　　 “是妈妈喜欢吃的烧茄子。”
　　 “快点打开，一听我还真有点饿了。你妹妹，弟弟她俩好吗？”
　　 “好。”
　　 “知道学习不？没有叨咕着想我？”
　　 此时一个身影她还站在门外，她没有马上离去，昨夜在睡觉的前夕她被护士传唤，叫到了主治医生办公室，医生已经向她下达了最后通牒：“你母亲的手术不能再耽搁了，最迟二天以后……啊，就是星期二，再晚……不能超过星期三，你一定要把资金凑足，这个手术一定要做，你明白。”
　　 思到这里的苏婕她快步离开了医院，登上了开往家方向的公共汽车，几站过后苏婕走下了车，迈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这是老式的三层楼房，楼梯建在了外面，她家住在一楼，虽然是楼房，家家户户还是用柴火、煤烧火煮饭吃。苏婕住的是一室没有厅房，二家合走一个外门，但自家有自家的厨房。苏婕向着大敞开的房门走去，同她合住一个房门的是她的闺蜜好友张美情。“啊！你回来了，我正想你那。”正与她走个对头碰，美情手里端着个搪瓷脸盆里面装满了洗好的衣物。
　　 “刘姨好些了？我正有事找你。”
　　 “听浩然说了。”
　　 “苏婕你吃过饭就过来，别让我等急你。”
　　 “好。”苏婕答应着，疲惫着走进了自己家门，爸爸苏长水听见了女儿的声音也迎了出来，“医生有没有催你交钱，是你妈的手术费？”
　　 “爸，你筹款筹的怎样？筹到了多少？”
　　 “一千九……一千九！小婕，我的工资只有六十二，你妈妈她她，还是个街道的临时工……我我哪里去筹借？工会，工会人家按照规定借贷，小婕，你李叔叔已经够好了，他是工会主席可怜同情我，已经出了格，工会答应借给我。”
　　 “多少？”
　　 “六百。”
　　 “六百，爸，哪里够？妈妈的手术费是，一千九百！”
　　 “我知道，我知道！你爸爸我无能，小婕，小婕咱们又多是穷亲戚……我我哪里去筹借这么一大笔钱？姑娘，我都要愁死了！”
　　 “爸，舅舅家你去了吗？”
　　 “去了，你舅妈……你舅妈……咳！我，不想说。”
　　 “舅舅没有借钱给你啊？可是，是救他的亲姐姐？”
　　 “小婕，你也别急，姥姥她偷偷塞给了我三百元。”
　　 “爸！这哪里够？妈妈的手术费还差一大截？爸，我能不急吗？”
　　 “爸爸我饿了。”是最小的弟弟，苏浩江在嚷嚷。妹妹苏婷轻轻推了浩江一下说：“你就知道吃。”苏婕看了一眼弟弟妹妹，对父亲说：“爸爸，我好累，我想躺下休息一会，你去给弟弟妹妹他们收拾饭菜去。”
　　 苏父看了一眼女儿苏婕，心疼的说：“你不要着急，医院没有催我们就有时间筹集，不怕小婕，有爸爸我在，我会想办法给你妈借到钱看病，你累了好几天，你就睡好，不累了你再起来吃饭。”
　　 “爸，医生昨晚找了我。”
　　 “他说什么？”
　　 “妈妈的手术不能再耽搁了，最晚。”
　　 “是几日……期限？”
　　 “后天！爸我急。”
　　 “好好好你别急，我这就走，你在家照顾好你的弟弟妹妹。”
　　 “你去哪？”
　　 “去你的姑姑叔叔家看看，中午饭你给他们做，我走了。”
　　 “爸，吃了饭再走。”
　　 “我不饿，照顾好他们。”
　　 苏婕看着焦急的父亲，焦急万分急匆匆走出家门，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弟弟妹妹正眼巴巴看着自己，也不敢再喊饿了。苏婕强打着精神给他们把饭菜收拾妥帖，自己就躺在了床上：“姐你不来吃饭？”
　　 “苏婷你们吃吧，我不饿。”
　　 小弟苏浩江手里拿着大饼子正狼吞虎咽吃的正香，眼泪悄悄从苏婕的眼眶中流淌，她怕弟妹们看见扭向一边。她在暗自叹气心中在说：“姑姑一大家子人，还有公公婆婆，只有姑父姑姑二人上班，还要养活四个孩子，她家哪里来余钱？爸爸几天来不愿意去借咳！叔叔家更穷！这钱爸爸怎样来借，就是他们有又能有多少？”
　　 “苏婕，回家来，你也不想我？三天没看见你人家可是想你了。”
　　 正在思索的苏婕听见是闺蜜张美情来了，心中烦闷她没有马上翻身起来，就躺在了那里说：“我好累，你坐。就想睡一会。你有什么事找我？”
　　 “没良心的，没事我就不行来看你啊？我们不但是闺蜜还住在一个房门，就这近我不知你回来？阿姨她好了没有？”
　　 “医生告诉要做手术。”
　　 “这严重？怨不得这几天我见苏叔叔总是愁眉苦脸。筹集到了？”
　　 “没有……还差的很多！”
　　 “手术费是多少？”
　　 “一千九百。”
　　 “啊！这多……看样子还是我妈妈她说的对，她说刘姐的病不轻，看她的脸色灰灰陶陶不好看，不见红光在。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我家……也是捉襟见肘！这你是知道。”
　　 “美情我知道，要是你家里有钱阿姨一定会借给我家救我妈一命，你不要再自责自己了，这样我心里难受。”
　　 “苏婕，不要着急，办法总会有的啊？”
　　 “爸爸出去借钱去了，不知道能不能筹集得够！”
　　 “苏婕，多少我也了解你家的情况，要是能筹集到那是更好，今我找你也是为你救治你妈妈病而来，要不……要不……”
　　 “看你，你从来说话就不吞吞吐吐，今是怎么了？”
　　 “好，说出来你可别生气，苏婕，我就直说了。”
　　 突然美情她不说了，眼睛看向了正在吃饭的苏婷和苏浩江，她咽回了要说的话。走近苏婕的床边坐下，眼睛不停的望向了苏婕的弟妹们。
　　 “姐，我吃好了，出去玩一会。”
　　 “姐，我也吃好了。”说着二人一前一后就要往外走。
　　 “回来，你们的作业做了吗？写完了再出去玩。”
　　 “姐，老师留的少，一会就做完。”
　　 “姐，我也是，作业少一会就写完。”
　　 “不行，写完了再出去玩。”
　　 “看你，什么姐姐，这样独断？人家都说了，一会就写完，好了，我说了算，你俩出去玩吧，苏婕，一会我有话对你说。”
　　 苏浩江、苏婷在美情的劝说下，二人走出了房门，屋里只剩下了苏婕和美情二人。
　　 “看你，多管闲事，妈妈嘱咐过我，要督促他们好好学习。”
　　 “我刚才的话只跟你说了一半。”
　　 “说什么，我都忘了。”
　　 “是刘姨的病，看你。”
　　 “啊，都要愁死我了！”
　　 “苏婕，要不你去……去做人体摸特？”
　　 “你你你……说什么？”
　　 羞红脸的苏婕气愤的再也说不出来，她不敢相信这话儿是出自自己好友闺蜜张美情的嘴，她生气虎着脸大声说：“你走，你走走，我没有你这样朋友！还闺蜜？你走，走。”
　　 “苏婕，你听我说。”
　　 “走、走，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走走，走，出去。”
　　 “苏婕。”
　　 “走走走，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走……走……出去。”
　　 “苏婕，对不起……你你！不要误会。”
　　 “走走，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
　　 “苏婕！我没有……有意要伤害你，你的家庭！我的家庭难道你我还不知道？一千九，我们一时半刻到哪里去筹来？”
　　 “你走，走。你给我出去，我妈的病不用你来操心。你走你走，我没有你这样朋友。”
　　 “苏婕，此话我想了很久，我我……也是为你着想，并没有一点别的私心，你妈妈病了我也想帮你，你也知道，你我现在都在待业？我我……我的好心谁知？今又被你误解！那好，我走了。苏婕，刚才我说话严重，伤了你对不起，看在我是你地好友份上，苏婕你就别生我气，我走，我走。”
　　 张美情哭哭啼啼走出了苏家，屋子里只剩下了苏婕。她的脸，依然是红红，羞得好似那海棠花儿一般。珠珠眼泪没干，晶晶莹莹就映在了上边。一声长叹，她在心里叨念：“我可怜的妈妈！女儿怎么样来救你……救你！”
　　
　　 二
　　 苏婕在遐思中，不免昏昏沉沉睡去。“这是哪里？前面怎么这些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渡，震了也揪了她的心。不明真相的苏婕加快了脚步挤进了人群，“啊！是谁死了？红红的一口大棺材？”
　　 “啊！是爸爸在哭？”
　　 突然不知从何处冲过来一个人，大声在责怪她：“姐姐，我恨你……我恨你！为什么你不救妈妈？”
　　 “啊！是大弟浩然。”
　　 “啊！妈妈，妈妈她她她怎么了？”苏婕神之一震，她推开了大弟就冲到了棺材跟前，奋力一推。棺材盖板被苏婕推到一侧，露出了妈妈的容貌。苏婕万箭穿心，她大哭不止，撕心裂肺高喊着：“妈妈，妈妈……妈，都是我不好，我不好，是我不好！你醒醒，睁开眼，看一看我，我是小婕，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是我不好，为什么我能救你反而我不救！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姐姐，你你这是怎么了？做梦为什么会哭成这样？”时间过得真快，被赶回吃午饭的弟弟妹妹撞见。
　　 “你姐她怎么了？”一步刚跨进家门的苏长水见状大声询问起他俩。
　　 “我们也不知道，我们饿了，回家来吃午饭就见大姐做梦在哭。”
　　 “小婕，醒醒醒醒。”不明情理的父亲在唤自己的女儿苏婕。
　　 “爸爸，姐姐没事吧？钱你借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