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清站在镜子前，猛地抬起手，猛地朝自己的脸上抽去，嘴里恨恨地道，老子这一生，算是断送在你这麻子上了。说着，扯起一条腿，猛地向那镜子踹去，哗啦啦一阵脆响，地上只现一滩碎屑。四清擦去脸上的殷殷血迹，转身离去。
　　 麻子张四清的美名，从此流传开来。
　　 有天晚上，四清坐在堂屋的桌旁，盘算着今后的日月，大门格嚓一声，打开了，一阵凉风袭来，四清不禁打了个寒噤，四清站起，还没看清来人，来人竟呵呵笑着说，四清，四清，跟你搞来个媳妇。
　　 四清这才看清，来人是自家大伯。四清正想发恼，却见从大伯身后走出个窈窕淑女来，四清瞪大双眼，口中只道，你……？
　　 大伯竟呵呵笑道，好好过日子吧，以后会知道来历的。说完，转身乐呵呵地走了。
　　 四清看着天仙，只知道呵呵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排。
　　 这时，天仙移步走去了厨房……
　　 床帏之娱后，天仙启动樱唇，放出天籁，道了原委，家人遭屠，自己遭迫，巧遇张家大伯，才……
　　 从此，四清捧着天仙，耳聆天籁，犹如神仙眷侣。
　　 这一过，就是半载！
　　 一晚，欢娱过后，四清幸福地沉沉睡去。梦中，似还捧着天仙，聆听天籁。觉醒，伸手探摸，却是个空。四清也没在意，还只当起身小溲。天光，四清起床，仍未见，也只当去了厨房。走出房来，见大门紧闭，鸡笼紧关，似觉出了不对劲。四清开门回处搜寻，喊哑嗓子，哪还有半点天仙的踪影？
　　 此时，天仙已有了三月的身孕。
　　 从此，四清又形单影只，却并不寂寞，心中自有那一袭倩影相伴！
　　 后来，队里推荐四清学了兽医。艺成，四清终日游走乡间、田野，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再后来，经人撮合，娶妻刘氏。刘氏倒也能干，不下几年，倒给四清生下四五个男女。日子过得虽然清寒，倒也温馨。只是，四清的心里却还存了那一袭倩影。每当与刘氏同卧时，仿若仍与天仙一起，口中自然呼出了天仙的香讳。刘氏听后，冷哼一声，翻个身去。四清却仍大睁双眼，心内大呼，你在哪里呀？你那肚中的娇儿……呼完，已是泪如雨下，洇湿了头下的枕。
　　 一日，四清正在家中清洁，陡见屋内一暗，四清扭头，见个青年壮汉堵在门口，四清刚想寻问，壮汉竟开口问询，声若惊雷。壮汉道，你就是张四清？
　　 四清疑惑地反问，你，是？说着，走近壮汉。
　　 壮汉瞅了四清几眼，反笑道，老东西还真没骗我。又瞅了四清，指着四清，笑道，你说你，这一脸的金钱麻子，不要说老东西，就是我，看上几眼都恶心，亏老东西还跟你过了那长的日子，还有了我这个野……说到这儿，壮汉猛地扇了自己一嘴巴子，咬牙道，找到你这个麻子，从今往后，哪个狗日的再也不敢喊老子是野种！要再喊，老子就说，老子有根，张麻子四清就是老子的老家伙！他要还喊，老子就……说着，挥起了双拳。
　　 四清看着，那眉眼，那嘴脸，那……活脱脱一个心中的那一袭倩影。
　　 壮汉见四清不开口，壮汉又嚷道，老家伙，快跟老，停了下，又道，安排位置，我要接来我老婆，还有两个小土匪。见四清还像截木头，壮汉指着道，你说你，只装了回窑，儿子有了，媳妇有了，孙子也有了，还一两个，你说你赚不赚？只是，只是苦了那个老东西！你说话呀，你想不要老子？老子……说着，抢上前去，一把抓住四清的衣领，挥起拳头，作势要打。
　　 四清这才醒悟，连声道，要，要，安，安……！
　　 壮汉这才松开手，放下拳头，摸了把四清的脸，竟滴下了泪来，口中只道，老子做梦都想摸老子的老子的脸，今天，今天……说到这里，又一只手也抬起，双手捧着四清的脸，竟嚎啕起来。口中喃喃道，老子终于又有老子了。身子一软，已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听到嘤嘤的哭泣声，这才抬起头，四处搜寻，见个妇人正在哭泣，壮汉起身，转身走了。走出门去，停住脚步，扭头看着四清，恨恨道，你说你这麻子，哪这大的福气？我那个老东西就不说了，这个老东西又等你害了。你要对这个老东西像我那个老东西样，老子这双拳头，打得你麻脸变平脸。哼！收回双拳，大踏步地走了。
　　 四清紧赶几步，斜倚在大门边，望着远去的儿子，面上已平复多了。
　　 后来，四清还是把儿子安排到了学校，又跟校长说了声，又安排儿媳去学校做了饭。
　　 每到夜深人静，四清思念起心中的那一袭倩影，偷偷跑去了学校，也不进去，隐身暗处，看着儿子，心中的那份思念才稍稍有了缓解。
　　 灯光下，只见儿子正趴下地上，背上驮了两个孙子，学那牛哞，学那马嘶，背上的双儿竟格格大笑。
　　 四清见了，心如刀绞，也不知他娘俩遭了多大的罪，吃了多大的苦，才造就了儿子这一身的野性？
　　 此后，四清寻了这样那样的由头，拿些东西过去。却只在偷偷中。
　　 刘氏却不知究里，有时见了，还埋怨说他没去。刘氏还恨恨道，亏得是她心慈，还遣儿子送你，要是我，哼，影子都不叫你见到！
　　 四清听了，不光不恼，反而如喝了蜜样甜。心中只对着那一袭倩影道，听到了吗？听到了吗？儿子有人疼了！
　　 一天，四清得闲，正在家中清理药箱，猛听身后传来一声喊，张医生！
　　 四清回头，见是塆子里的老汪。说起来，这老汪还是儿子的舅爷。只是……才显得冷淡了些，现在儿子回来了，才又回暖了。四清连忙笑问，有事？
　　 老汪刚想说明，却见屋后的刘氏，赶紧大声道，我屋里的猪……
　　 四清听了，忽的站起，匆忙装好，提着药箱走了。
　　 来到老汪家，老汪径直去了屋后，四清刚进屋，就见个妇人站了起来，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四清一见，肩上的带子哧溜一下溜落了下去，四清本能地一伸手，抓住了带子，却还是听到一声咚的钝响。这妇人，不就是自己魂牵梦萦的那一袭倩影吗？一切依然，只是那额头，多了几丝彩云，那青丝间，染了几缕寒霜。四清感觉自己的喉头发干，双眼火辣，四清又瞅了几眼，还是狠心地一咬牙，转过身去，拖着药箱，一步一步往门边挪去，心中只道，别回头，别回头……
　　 站在门口，刚想离去，猛从身后传来一声天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