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看望年迈的父母，晚饭陪父亲喝了点酒，脑袋有些晕乎。父亲执意不让我走，母亲料理好了床铺，催我就寝。于迷糊中，在老家老屋里安然入睡。
　　 半夜醒来，发现父亲孤坐于堂前灯下。见我已醒，他急忙端来茶，说道：“你娘早熬好了姜糖茶，吩咐我守着，待你醒来，喝下解酒。”父亲还说我母亲在灶台上忙了一天，困乏了，刚上床睡觉。话音刚落，母亲起床的声音便传来，接着便是催我赶紧喝茶的招呼。
　　 清晨，“唰唰”的扫地声响起，也听到了秋叶在地上“哗哗”的翻卷声。我起床，注视窗外，一夜秋风里，院子里那棵楝树又落了多少的枯黄。我常常不忍看落叶的斑驳，一向爱干净的母亲，已将它清扫理净，我便少了些许触景生情的伤感。
　　 母亲见我出了房门，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叮嘱我以后别再酗酒。说我原本就没有传下父亲酒坛子的禀性，却恣意陪父亲耍酒，自然是小鬼找阎王爷得瑟。我憨笑应承母亲，以后不敢再如此造次了。
　　 不见父亲，便问去了哪里。母亲说去街上早市买油条和豆浆了。父亲知道城里人早上爱吃油条加豆浆，便早早赶去五里地的集市上买了。我顿时无语，心里几许酸楚。父亲俨然是把我当作真正的城里人了。而作为儿子的我，其实一直是乡土味未尽的一个乡下娃啊！此刻，一碗泡饭就着昨晚的剩菜，该是比他家的油条豆浆来得更合胃口。
　　 门口的菜园里，朝天小辣椒正红，小青菜也是翠肥绿浓。篱笆根处，丛丛野菊花绽着富贵金黄。园中那棵老柿树，也已挂满喜庆艳红。母亲随我身后，喜滋滋地唠叨，说常有几个邻家小孩来摘柿子。她不让他们多吃，挥着细竹棒子驱赶，告诫他们吃多了胀胃闹肚子。言罢，母亲随即又叫我多带点回城慢慢享用。我和母亲开玩笑，说她小气，定是舍不得给村上这些猴娃们吃，是要将这口福留给自己的儿孙们。母亲骤然停了大声唠叨，脸上的菊花纹里泛起羞涩，但仍然不忘唯唯诺诺地细声自语，似乎是在为自己辩解。我“哈哈”敞怀大笑，随手搂了母亲肩膀入怀。母亲畅笑嫣然，更加又朗朗地敞开了话篓子。记得母亲有生以来，很少这样喋喋不休。眼下，似乎要把多年憋在肚子里的话悉数尽献。我知道，此刻的母亲是幸福的。
　　 吃完父亲买来的油条、豆浆，拎着柿子，驾车出村口，返回工作的城市。不用说，此刻，父亲肯定坐在门口默默不语，而母亲的目光定是盯着我的车屁股，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