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一天那一夜那一年
一、大雨冲刷的路标
在阳光下相约,去看一场烟火的表演。阳光妩媚藏不住任何阴谋,大地宁静读不出一点暗示。无论娘是否改嫁,天都要下雨;无论雨过是否天晴,黑夜都会如期来临。
星光如玄,天地间充满着茫然的等待。面对沙滩上某一块巨石,开始对多少年以后某个秋天无穷想像。望着林中某一棵树,不知道什么应该发生什么不应该发生。
闭上眼睛,黑夜很安全。无数灵魂竖成路标,指引着废墟上回家的路。睁开双眼,泥石流汹涌、堰塞湖澎湃、帐篷摇晃、路标风化。黑夜依旧,黎明尚远。来不及道别来不及约定来生来不及放手来不及说声再见,你已不在我的身边。
对一场雨的期盼,让我在星光下守候了一个轮回的时间。
在空旷的河谷、山间,我记住了一个名字。在闪电雷鸣的山垭,我喊出了一声呼唤。仰起脸,等待雨水洗涤我眼里的灰尘,为了让你认出我的模样。
那一夜,我在雨里,把自己站成路标,等你回来与我重逢。
二、永不垮塌的楼宇
季节因为洪水而藏匿。管涌、决堤,欲望奔流。裂缝!如填不满的欲壑,每一道残坦断壁都拒绝承载生命的呼唤。我在裂缝的边缘行走,思绪紊乱,睡眼迷离。盼望中的雨,点点滴滴,没有一滴能够落在你的身上。
一群麻雀追逐水中某一个模糊的被曲扭的倒影。世界因为了解而失去诱惑,因为失去诱惑而不再有同行者。前世今生,三生石前,谁也不愿回眸谁也不愿背负昨天上路。
曾经答应过你,要陪你走过那一段没有路灯的路。要陪你走过那没有季节的三百六十五天。可是,转眼之间你却不辞而别不退而隐。在林中、在废墟之间,和我捉迷藏。
讨一片土地作坟墓,让你安息。裁一张白纸折成永不垮塌的楼宇,给你一个家。真的就这样告别了!真的就这样被隔离、被放逐、被祭奠,被束之高阁,被打入冷宫,被送上天堂,被风吹雨打,被孤星守候,被风化被消失了……
那一年,我在某个窗口呆坐,把自己变成光阴,随着窗外的小河一起流失。在无数陌生的面孔中,因为熟悉,你的容颜逐渐被陌生所淹没,再也不能从河底唤起。
三、乌鸦的家园
岁月被无数次剪裁,浓缩成一杯黑咖啡。一段废弃的铁路,乌鸦的家园。我在河边看麻柳树疯长。因为被忘却,所以自由自在。不再幻想某一片天空,可以因你而不被乌云遮挡。麻雀与麻柳,相互缠绕、缠绵,既不被憎恨也不被喜爱。夏天的风,如一场没有高潮的恋情的开始与结束,在某个黄昏未曾到达我的身边,未将我的睫毛撩动就骤然回头。
一片树叶变黄的过程,如某一张梦中容颜衰老,叶脉清晰如岁月留在脸上的皱纹。记忆因放大而模糊,找不出一丝青春的痕迹。那一天,某一扇门向我打开某一扇门向我关闭。打开和关闭的不是一扇门,明示和暗示交织成一张张灿烂的笑颜,如骗子一般引诱我进入。
注视着一只麻雀,开始一场梦游。宏伟的理想如南柯一梦。千年之后,我已修炼成精成仙成佛,早已忘记当初的梦和梦中的你。
四、记忆中的鹰
为了显示与乌鸦的区别,被雨水淋湿的鹰,毫无意义地负重前行。飞来飞去,飞来飞去,哪里都是一样啊!我不是鹰,我只是你在水中的倒影,是你不够忠实的追随者,只有你不飞出水面,我才能够始终追随。
是谁触怒了上苍,让春风化为淫雨?是谁让我们左顾右盼,在尘世中迷失了回家的路?是谁让我仰望星空,俯听流水无数次地许下同一个心愿?是谁给了我一个路标又毁灭了所有的路标?是谁让我剪掉长发却剪不断对海市蜃楼的迷恋?是谁让我在这样一个夜晚欲哭无泪欲诉无声欲遁无门?是谁播种了爱与恨的种子,在没有雨水的沙漠里等待发芽?是谁让我们放下了一个土堆却背上了一座大山?是谁让我们百转千回百结愁肠白费周折,想把失去的欢乐与青春找回来?
高楼不再恍动,大地安稳。红绿灯交映的路口依旧车来车往,我在大街上徘徊,努力寻找一个与你重逢的理由。
五、起跑线
谁把谁真的当真,谁为谁心疼,谁是唯一谁的人。谁在眼前模糊成记忆,谁在天边向你伸出温暖的手?某天崖海角某个小岛,某年某月某日某一次拥抱。我把长发剪成拂尘,随风飘荡。眼前的尘埃,如曾经许下的诺言,纷纷扬扬。十年难修同船过渡,千年修得青丝变白白发掉光。
雨点又响起,催我回家!麻柳、水草,有根和无根的都是浮萍,有脚和无脚的、有翅膀和无翅膀的、有眼睛和无眼睛的、有歌喉和无歌喉的,有前途的和无前途的,都与我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等候命运的信号枪。
过了这一年,我就放手了!过了这一天,过了这一夜,我就真的放手了!!!
有没有人告诉我,山的那边萤火虫就是你的同伴。天际线无法翻越,鸿沟因为秋雨而成大河,可以载舟可以垂钓,可以被架起一座座索桥吊桥钢筋预应力斜拉桥,让你始终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六、面对一棵树
面对一棵树,如面对一张陌生的面孔,想起某年某月某日的某一次成长、某一次被教诲被哺育被滋润被关注被刺激被模仿被推上主席台被放大的经历;面对某一片天空,不再流泪,即使流泪也是因为风沙扑面因为阳光刺眼而不是因为你;面对屋檐上掉下的一滴水,我不想再去分清是雨水露水,还是是麻雀的尿你的眼泪。面对一只蝼蚁,终于明白爬行也是行走也是旅行也可以负重也是践行承诺的方式。青山一隔,我与谁为伍才能显得高人一等。摘下眼镜摘掉帽子,是否就可以去掉伪装去伪存真,还原事物的本来面目,有利于季节轮回有利于经期准确高潮延长万物催生?
举一杯热茶邀冷月共饮。心是放出山的野马,不醉难归。思念如一杯茶的味道和温度,不断淡化与冷却。今生为我煮茶的女人,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可以保存的余温。
七、桃花
一只木狗,被孩子牵着走过马路如过一座独木桥。这个世界到处是桥,只是我的手,怎样才能伸到河的对面,伸到你的面前。
桃花开放成红灯,红灯闪烁成红灯区。思念被泛滥,爱情被夸张,力量被放大,理想被束之高阁,责任被抛在脑后,信念与信仰被当做攻击别人武器。
桃花是春天长出的白发。看见桃花,就习惯逃亡。逃亡不是为了远离危险,而是因为没有依靠别无选择。习惯逃亡已成为一种逻辑一种时尚一种理念一种价值观一种庄严而神圣的金质徽章。
那一年,我被剥掉外衣去掉粉饰,因为赤裸而丑陋,因为丑陋我自惭形秽,只好放弃无知的承诺,放弃追逐你的权利。
八、那只手
牵起一双手,如挑起千钧重担。背负一座山,如拾起一根羽毛。我举重若轻,轻若墙头枯草;举轻若重,重如头上的帽子。
雨下了又停,阳光下与阴暗处一样炎热。当黎明到来,曾经在黑暗中向我伸出的那只手,是否还在原处停留?
帽子太重,压得我抬不起头。直到那一天,我们数着一二三同时放手。重担卸落,我的腰却再也不能挺直。
那一天,一些事发生另一些事被省略,一些事情被忽视另一些被关注。那一年,一种声音被淹没一种呻吟被放大。那一夜,一种痛苦被曲扭,一种迷失被定格,一滴泪水被作出千万种注解。
九、美丽的肥皂泡
一只麻雀的烦恼就是我的烦恼,被无数次揉碎如美丽的肥皂泡,撒向天空。因为被伤害而龟缩,因为失望而轻松。所有的承诺,都不是我先放弃。没有人要求我拖着从你头上掉下的红绳,背负着美丽的肥皂泡行走一生。
那一夜,我由年轻到衰老,有衰老而经历死亡,因死亡而获得重生。那一夜,我走完了一天走完了一年走完了长长的一生。
有一些记忆,因为模糊而变得美好。有一些人和事,因为忘却而褪去了色彩。这个夏天,我因为寻找而失去,因为苍老而平和慈祥。不想再次面对挑战再次被抛向波谷浪尖,不想再被谁谁谁牵着脖子表演了!
十、蝉
雨停了又下,忧伤的苍天,泪水滋润欲望如野草疯长。一个埋藏了数万人的坟墓,灵魂是否拥挤?如果拥挤,你会不会来到我的身边,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无声无形地注视着我。
蝉鸣成禅,让我徘徊在有声与无声之间,始终走不出化蛹成蝶的过程。
是不是沧海的尽头,定有桑田供我们耕种;是不是春风之后,便有秋雨洗涤我们身上的尘埃;是不是所有的风花雪月,都蕴藏着温馨与美丽;是不是雁叫声过,我们便找到了自已的归宿。是不是向前一百步向后一百步,就回到了原地就等于从没走过,是不是大奸似忠大忠似奸大善似恶大恶似善就没有忠奸善良,是不是爱就会伤就会痛就会恨就会仇,是不是一苇可以航海千帆却难以抵达彼岸,是不是闭上眼睛就是天黑睁开双眼就会天明,是不是天不言地不语就说明天地无语,就到了分手放手放弃的时候。
从一只蝉而悟禅,这是我在那个夏天所思考的全部命题。面对即将到来的光明,我如临大敌,不知所措。如果把一生浓缩为一夜,我记住了黎明带来的恐慌。如果把一夜延长为一生,我宁愿永远停留在懂事之前情动以后的少年时光。
孤单与偷生,互为因果、恶性循环。大风之下,摇曳是一种最好的生存状态。谁不愿摇曳,谁就注定被折断被连根拔起。
等到有一天,冰雪融化误解消除仇恨化解欲火平息身心被耗尽,我会安静地闭上双眼,等待一切的最后结束。
十一、半杯米酒
红唇、长袖,黑暗中的烟头,是我今生最美的舞者。半杯米酒,醉了世界,麦克风流露出无根的伤感。因为半杯米酒,这个夏天,有影的和无影的,都在摇曳出一千种舞姿。
因为被守望被等待,我与一只蚂蚁一样饱含着幸福。总有一方天空供我仰望、总有一块土地让我行走、总有一盏青灯让我守候、总有一段时光供我回忆。
路灯昏黄,在黑暗中坚守一份不甘孤独的欲望。当所有的灯全部熄灭,只有爱,支撑着我骄傲地再次睁开双眼。
风,不停地变幻着面孔,每一次都隐藏着你的容颜。雨滴落出万种声音,还有谁知道,哪一滴是你的泪。
一朵花开的时间,就是一场游戏的开始与结束。因为没有土壤,我依旧浪迹天涯,无处生根。看得见的与看不见的,都在我心里,永不发芽。
十二、大河
世界很静,回家的路很长。出生证与死亡证叠加,说明你来了又去了的事实。
那一年,有很多人从我面前走过,却没有一个为我停留。因为没有你同行,我在路边,宁愿落伍宁愿被忽视。那一年,我用守候代替希望,用沉默代替倾诉,用长歌代替哭泣。无论垮塌的山与泛滥的洪水会是否将我再次淹没,我依然要带你回家。
因为异形,我难以在人群中混迹。风景很单调,没有谁在这个夏天的河边,占有特别重要的位置。渴望收获者,执着地垂钓着自己的倒影。有家的和无家的,都保持着归家的状态。炊烟是回家的路标,刚升起的明月,如一张陌生的面孔,照不亮我回家的路和暗淡的前程。
那一年,我终于找到了放手、放弃、放纵与堕落的理由,终于找到了不再挣扎不再坚持不再守望的借口。
那一年,我叫了一声痛,青丝便开始变白。回了一次头,便迷失了眼前的路。呼唤了一声你的名字,便忘记了前世今生的约定,错过了开花与结果的季节。
站在自己的影子下,如守着一棵大树。我在自己的影子里乘凉,这是我今生唯一的一棵树了,这是我今生最后的一棵树了!
眼前是大河,彼岸是垂钓者。我是垂钓者守候的鱼。那一年,我与垂钓者隔河相对,我战胜了所有想过河的欲望,放弃了所有的信念、粉碎了所有的梦想,宁愿被你遗弃也不愿被你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