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包
老宁认定,在这次精准扶贫评选中,要想评上“特困户”,单靠“困”还不行,还得靠关系,走后门。可是,村支书不是他的远房表哥了,是上级选派下来的大学生村官。老宁虽然见过这位村官几次,也打过招呼,但连名字都忘记了,只记得他长得黝黑壮实,带着一副近视镜。
评估打分过了好几天,还不见什么动静。老宁的心如落锅的蚂蚁,乱转一团。虽然评分很低,可是名额也很少,万一评不上呢?应该活动活动,找一找村支书了。
支书就住在村委会,要找他并不难,难的是两手空空,没有什么象样的礼品。老宁一家四口,妻子患了慢性疾病,长期服药,不能劳作。两个孩子一个读中学一个读小学,要不是义务免费教育,早辍学回家了。住着那两间熟砖瓦房,除了一只母鸡和一条看家狗,连电视也没一台,算得上是“家徒四壁”了。而那“壁”还是政府帮砌的。三年前,一场台风暴雨摧毁了他那间爬满青苔的土坯瓦房,老宁一家无家可归,寄人篱下。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老宁得到了一个危房改造的名额,可是,明明说得两万块,到卡只有一万八。老宁想不通,便找村支书表哥问个明白,表哥说:“表弟呀,你得一万八就该烧香拜祖公了,台风暴雨摧毁房屋的为数不少,但是有几个人得资助呢?再说,领导为你着想,为你操劳,你就不该感谢感谢领导?”表哥一番话让老宁无言以对。老宁虽然读书不多,但还是明白了表哥的意思,更为重要的是,他领悟到要办事,该如何找领导了。
要拿那只非常勤下蛋的母鸡去送人,老宁妻子真有点舍不得,但是没办法,鬼叫你穷?
那晚下着毛毛小雨,路上没有行人,黑魆魆的,静得很。老宁提着母鸡来到村委会,看见支书房间的灯亮着,心里掠过一丝惊喜。他把鸡放在门外,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未见动静。
“支书在家吗?”老宁又重重的敲了三下,高声问道。
“哎,就来就来。”很快,支书开门请进,斟茶倒水请老宁喝,问他天黑下雨前来拜访有啥急事。
“养了个土鸡,拿给你尝尝”老宁指着门外的母鸡吞吞吐吐,答非所问。
“鸡,你就拿回去吧,有啥事慢慢说。”支书摘下眼镜,随和的笑笑。
老宁喝了一口水,壮着胆子把家庭情况一五一十说了一遍,请求支书关照关照。
“我们会实事求是,公平、公正,按评估打分来评定扶贫低保户的。”支书听完,拍拍老宁的肩膀说。
老宁憨笑着,站起身来与支书握手告别。走出门外,支书提着母鸡陪送他一程。
回家路上,老宁越走越糊涂,觉得那鸡越提越轻,是支书嫌弃还是怕禽流感呢?
一个星期过去,还没有消息,老宁的心更烦了,他卖掉了家里那条看家狗,东拼西借凑足了一千元,用一个信封装好,再次敲开支书的门。支书转身泡茶,他放下信封溜走了。
又过了几天,仍不见什么动静,老宁生病了,卧床不起。支书考察回来,听说老宁生病,带了一袋米和一瓶油去看望,询问了病情后,拿出一个大红包递给老宁,握握手便离开了。
老宁拆开红包,里面竟是他送给支书的“那封信”。信封面上写着两行字:老宁,扶贫低保户的事不是我说了算,是根据评估打分来评定的。不管评上与否,坐等帮扶都是死路!
“坐等帮扶都是死路!”老宁重复的叨念着,目光深沉而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