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说征文】我有两位奶奶
爷爷家里面来了不速之客——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
爷爷和奶奶望着这张陌生的面孔疑惑的问:“你找谁?”“我们不认识,你是不是走错门了?”老妇人盯着爷爷动情的说:“举子哥,你再好好看看我,我是老尤家的霜儿呀!”“你说,你是尤霜?”爷爷迎了上去,扶了扶老花镜仔细端详着道:“是霜儿,是霜儿!你自己一个人回来的吗?快坐快坐!”
奶奶看到他们激动的样子,听到老尤家尤霜的名字也猛的明白过来了,忙招呼道:“你是尤雪大姐的妹妹吧,快坐快坐!”
那老妇人过来拉着奶奶的手问到:“嫂子,你知道有我姐姐这么个人?知道我们家吗?”奶奶拉着她一起坐在沙发上说:“我怎么能不知道呢?你举子哥和我对象的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了!”
原来爷爷和尤雪是青梅竹马的玩伴。大了两个人一起上学,关系非同一般的好。村子里的人们都说他般配是一对儿,就等长大了成亲圆房了。两家人虽没把他们的亲事订下来,也是支持俩孩子来往的。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爷爷16岁那年的春天,正在和爷爷一起上学的尤雪在半路上,突然的右膝盖疼。疼的蹲在地上哭了起来。爷爷背起她往村子里返。
尤雪在爷爷的背上说:“我的膝盖疼了老些日子了,怕是要不能好了吧?我要是以后瘫了怎么办?”“不会的。回家找大夫看看就好了!”爷爷安慰她说。
“我是说万一瘫了呢?”尤雪追问道。
他们当时正经过一棵大榆树下。爷爷放下她,他们并肩依在榆树下休息。
爷爷看着梨花带雨的她还在问这个问题,用手擦去她的眼泪说:“尤雪你放心,不管以后怎样有我呢!要是你真的瘫了我背你一辈子!”尤雪破涕为笑说到:“大榆树,你听见举子哥的话了吗?你可要给我作证呀!”爷爷也笑了说:“男子汉说过的话就算数,还用大榆树作证?”
尤雪伸手接着几片飘落的榆钱儿,对爷爷说:“瞧!这是大榆树下的旨意。”她顽皮的一片一片的拨弄着榆钱儿,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小举子,你听好了。你要遵守承诺照顾尤雪……”她手上的榆钱不够了。爷爷忙伸手接了几片放在她手上,学着她的样子帮她数着说:“照顾尤雪一辈子,说话不算是小狗!”他们就这样走走停停说着体己的话儿回了家。
大夫看过后结论比瘫了更可怕。大夫说尤雪的右膝盖里长了一个“漏”(一种肿瘤的土叫法,就是骨癌)治不了。
尤雪那年15岁。很快病就扩散了。她不能和爷爷一起上学了。爷爷每天放学后去她家看望安慰她。几个月后,奄奄一息的尤雪对来看望的爷爷说:“举子哥,忘了大榆树下说过的话吧,我不值你照顾一辈子了!你走吧!”爷爷噙着泪水对她说:“我听大婶说了,你说你不要配阴婚。我明白你的心,我会把你埋进我家坟地的,照顾你一辈子,不会让你没地方去的。我会永远记得大榆树下说过的话!”尤雪听了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可是爷爷的决定却遭到了家里人反对。他们认为彼此没婚约让一个少亡人进门会被她的煞气伤着,对爷爷的以后婚姻不利。尤家人不违背尤雪的遗愿,也没给她配阴婚,把她埋在了离我家祖坟不远的地方。爷爷在她的坟上承诺,等他自己能做主时,一定要完成尤雪的心愿,把她埋进自家坟地!
接下来,村子里闹灾荒饿死不少人。尤家本来就是外地黑龙江人,在村子里独一家。两个女儿如今死了一个,剩下的这个不能待在这穷地方挨饿。他们就联系亲戚,全家要搬回故乡了。
临走那天,爷爷把他们送出村子很远很远,一直到了村外那棵他和尤雪一起休息的老榆树下。爷爷对尤家的父母保证,他会逢年过节的给尤雪上坟,以后把她埋进祖坟。他们依依不舍的在大榆树下分离。
这一别,近五十年过去了。尤雪的父母不久前双双过世了。他们临终前想起了大女儿的事了。嘱咐尤霜回LN来看看她姐姐的坟。这么些年过去了,不知道举子还会不会兑现承诺?要是坟没人管了,就把尤雪的骨头带回去埋在父母一起!
奶奶听了尤霜的来意讲起了她和爷爷的往事。那年爷爷27岁,奶奶23岁。爷爷人长得不错又有文化,知书达理的怎么这么大了还没成家?奶奶带着疑问在媒人家里和爷爷第一次见面相亲。爷爷直言不讳的告诉奶奶他有个要好的女同学,在15岁那年过世了。他答应过了要把她当妻子一样的埋进祖坟,添上家谱。以前有过一些相亲的姑娘听了这话不能接受,就这样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成家。奶奶问:“这些年了,她家里人听你说也不在当地了,你何必要坚持这个想法呢?”爷爷说:“不管她家人在不在跟前,我都要信守承诺,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奶奶听了觉得爷爷对一个死人都不食言,是个重情义的人,跟着这样的人心里踏实。就接受了爷爷的这个条件,把尤雪也做为爷爷的妻子来待。
后来,他们结婚自己单独过。爷爷就把尤雪的名字添在了自家的族谱上。再后来爷爷的父母(我的太爷太奶)去世了。爷爷就把尤雪的坟也起进了祖坟去。
说来也奇怪,我家祖坟周围没有一棵榆树。尤雪奶奶的坟上不知从哪里来的榆树种子,竟长出一棵榆树。如今它也有几十年的树龄了。
我们陪着远方的客人,站在尤雪奶奶的坟前。一阵清风吹过,大榆树上飘落的榆钱儿,像一个一个文字在述说着久远的往事。平凡而温暖!
因为爷爷有着对大榆树下承诺的忠实,我有两位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