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古堡子”之谜(小说)
“古堡子”位于甘肃省古浪县裴家营镇中川段家庄村,古堡子建于何年何月无人知晓,但它确确实实至今仍在,只是剩下残垣断壁,在那个写满了岁月沧桑的堡子里,如今仍住着段家几十口后人,仍旧守着几辈子人都确信而又找不到看不见的财宝,故事还得从凉州总兵镇守使马廷骧说起……
一九二六年,国民军入甘,刘郁芳任甘肃督办。为了统一全省军政大权,采用各个击破的策略,企图将地方割据势力逐步消灭。马廷骧盘距凉州十余年,飞扬跋扈,为所欲为,但马系回族中的领袖人物,又有兵权,声势不小,因此刘郁芬未敢轻动。一九二七年凉州大地震,武威县长王珏被压死,缺位空悬。刘乘机派张东瀛来接替,想逐步削弱马廷骧的势力。
马廷骧是军阀马安良的三儿子,故人称马三少。从一九一五年(民国四年)起,历任凉州总兵、凉州镇守使之职。把持防区内的政权和税务,贩卖羊毛、羊皮和鸦片、取暴利。据说就在河州老家就有金银窖藏二十处。刘郁芬入甘后,因财政困难,曾派人向马廷骧借款四十万元,马分文不给。刘郁芬的参谋杨光远被土匪杀在靖远甘盐池,刘又怀疑是马廷骧主使。以后马仲英发动河湟事变,马廷骧又适在河州老家。刘又怀疑他和马仲英造反有关,彼此矛盾很深。正在这时,国民军教导团团长刘志远到凉州买马,他掌握了马廷骧的恐惧心理,不顾一切,冒险举事。于一九二八年六月三十日率领他的部属数十人和县府警察百余人,直奔镇守署,吓跑了马廷骧。刘共挖掘出马廷骧搜刮武威人民的银锭、元宝十余万两,银元十余万元,金根三百余根(三千多两),珠宝、古玩、书画不计其数,用大车装载,送往兰州请功,而对武威的城防却毫不在意。
马廷骧逃到皇城滩后,失声痛哭,十多年来经营的事业和了聚敛的财富,弃于一旦,怎能甘心。后来他在西宁镇守使马麒的帮助下,又率领一万多人,反攻凉州。七月二十日,马廷骧率部从皇城滩进攻武威。当天城门紧闭,警报频传,气氛相当紧张。二十一日早四时左右,马部从西南城角利用云梯爬上城墙,与守城士兵和民团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当时凉州城防空虚,只有从皇城军马场调来的韩凤璋部数百人,与民团数百人守城。在城上经过战斗之后,守军终因众寡悬殊,纷纷溃退。县长张东瀛身负重伤,被营救出城藏在东岳台附近的大麻地里,被马部的追兵搜出,割下首级挂在东门上示众。韩凤璋见城失守,遂于当天下午撤走部队,全城马部占领。
马部突破城防之后,即分头追击守军,不论大街小巷,凡遇到人,不是枪打,便是刀劈、矛戳,真是杀人累累。最残酷的是放火烧北城门楼子,这座楼子是古建筑,建于明朝,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柱大十围。气势雄伟。马部上城追击守军时,不少守城士兵和民团攀上北城门楼子,居高临下,阻击追兵。马部利用炮火掩护,窜至楼下放火,把这坐古建筑付之一炬。烧死在楼上的守军约五百人以上,这座屹立在凉州城上的古建筑,未毁于一九二七年的大地震,却毁于一九二八年的兵燹,实为历史文物中不可弥补的损失。
城内战乱结束后,马部就开始了搜杀和抢劫。从大街到小巷挨门搜查、盘问,若门户敞开,根据口音、穿着等分别处理;若遇关门闭户者,用刀劈开,不问青红皂白,不分男女老幼,枪打刀杀,无一幸免。对于军警、公务员、学生(包括留分头、穿制服的人)等,特别是操直、鲁、豫口音的人,最为仇恨,杀戮也更惨。被杀者中较有名的,有省立第二师范学校校长杨于臣,省立第四中学教师阎学义,甘肃高等法院武威分院代理院长黄大兴等。当天死亡人数,仅有尸体可查约者约一千六百多具。除了杀戮,就是放火焚烧,城内省立第四中学、仙姑庙、地藏寺、关东大庙、光明寺和部分民房,均被烧毁,变成了一片瓦砾场。商店也被抢劫的一空,有的献出金银尚可活命,如若惜财,连命也保不住。如南街的交聚公商号,店主人惜财,只给商品,不给献金银,人被杀害,财物也被抢光。东街的隆盛通商号是个食品店,店主人端出食品招待,献出仅有的金银,博得了马军的欢喜,财物就未被除数抢光。至于惨遭奸污的妇女,那就无法计算。
到第三天马廷骧才进了城,住进镇守使衙之后,就忙于找他失去了宝贝匣子。据说这个匣子内装有他先人从北京得来的传家宝,价值连城。马廷骧逃跑时,曾把这个匣子交给他的女人带出藏匿,女人嫌重,又交给一个同行的脸上有麻了的丫头代为提携。在混乱中,麻丫头走散了,宝贝匣子也就丢失了。为了找回这个匣子,全城的麻丫头便大遭其殃,不论是谁家的丫头,只要脸上的麻子,就抓起来严刑拷打,追逼中供。因此发生了放多节外事端,株连了许多良家女子,直闹得满城风雨,家家惶恐。
马廷骧占领武威之后,又积极攻打永登,图谋占领兰州。从七月二十六日从凉州出发,在裴家营子(现裴家营镇)修整一晚,翌日开拔途径位于甘肃古浪昌灵山处的段家庄(现古浪县裴家营镇中川村段家庄组)时,发现此处山大沟深,山恋起伏松林茂密,林中不时惊起飞鸟野兔,马廷骧早已耳闻此山藏有土匪武装,便派出一个三十多人的侦查分队顺沟前行先头侦查,同时又派出两个营的兵力分山沟两侧盘山隐蔽前进,以侧面侦查若遇土匪亦可迂回保卫将其灭之。的确如此,昌灵山中常年盘踞有一百多人的土匪,武器装备五花八门,有快抢、火铳等,此股土匪横行古浪,跨越凉州、天祝一带,专以抢劫大户或是做买卖人为营生,这天布置在昌灵山瞭望哨上的上托(望风或放哨的人)立刻报告土匪小头目段峰,说从北边山沟里进来一帮兵匪,约有二三十人,看似还装备了小炮,段峰赶紧跑去告知土匪头子张疤子,张疤子听完后哈哈大笑,随即传令:老子正缺弹药呢,这不送上们来了,集合队伍出发!
张疤子将一百多人的土匪分布在山谷两侧的植被中布下了口袋,等着这二三十人进入,半个时辰左右,那二三十人凭着人人手中持有快抢,且后面有大部队,尽然有持无恐地前进,此时在两侧侦查的马部队伍均发现前面山谷的两侧馒头山中草丛晃动似有埋伏,便扩大包围圈,悄悄迂回到后面。马部侦察队进入口袋后,张疤子立刻命令“打”!顿时两侧土匪同时开枪,将侦查分队一举歼灭,冲入山下纷纷捡枪支弹药,殊不知马部的两个营此时突然向张疤子一群土匪开枪,张疤子在乱战中被毙命,其他土匪仍在抵抗,这是就是前面提到的那个土匪小头目段峰发现大事不妙,负隅顽抗必遭全军覆没,他赶忙大声地呼喊:“饶命啊!我们投降……”
一百多土匪只剩下了近一半,就这样张疤子的残兵被马部收编,土匪段峰被马廷骧任命为连长,从段峰的交代中得知他是本地人,随即命令他在山中带路去攻永登城,到九月下旬的两个多月中未打开县城。以后孙连仲的队伍攻过来,马部下令撤退,溃退去武威,在溃退途径华藏寺(今天祝县城)时已是半夜时分,这个段峰发现撤退路线是从西向皇城滩一带退去,在攻打永登时险些丧命,知随马部这次溃退后不知能否保命,便悄悄通知所属土匪,联系原人马是否回昌灵山,这些土匪那里经过这么大的战场,眼看剩下的同伙越来越少了,都想保命欣然同意跟随段峰,他们经松山滩干柴洼(今古浪干城乡),又回到了土匪的老本营--昌灵山。为何这个土匪小头目段峰又要回到昌灵山?是因段峰就是古浪段家庄人,自打十几岁出门也已五六年,庄里人都以为他早已死了,殊不知他却做了土匪,他想凭着自己熟悉本地环境和生活习惯,仍想过那种自由自在横行乡里的日子,再者段峰等部分土匪还惦记着山上留下的十几个家眷呢……
话说已至1930年,段家庄子有三十来户段姓人家,据传说在西汉时,段任北地都督,玄孙段贞任武威太守,子孙遂在此世居,日益族大人众,形成武威郡,尊段贞为开基始祖。魏晋南北朝之际,段姓或因仕宦,或因避战乱而迁往各地,而此地居住的段姓家族正是为避战迁徙至此的段姓后裔,段家庄财主段发的先祖以经商发家,其他段姓人家多以为段发家牧羊、牛、骆驼、租种地为生,族长段发兄弟三人以家大业大财大为名,周圆十里八乡无人不知,他家位于庄子上游的昌灵山根,适逢兵荒马乱,土匪猖獗之时,偌大的院子外四面不知何年修建了厚厚的土墙将庭院而围,人称“土堡子”,堡子底墙宽约十多米、高与底宽同等,住房且四角建有小阁楼(实则为哨楼)甚是宏伟,有家丁轮流站岗放哨,堡子内有坐东往西的堂屋数间,两边为厢房,堡子靠东的墙角处盖有库房两间,看似普通的库房,但此库房内靠墙边挖有一个储藏窖,上面有木板盖,储藏窖当地很普遍,几乎家家都有,但此窖非同一般,深有七八米,里面可大了,简直又是两间房子,主要用于储藏洋芋、蔬菜、清油、羊、猪油等等,一般家丁、长工都不会入内,有大奶奶亲自掌管,地面用厚厚的青砖铺就,四面用硬杂木檩子一个挨一个的立起,檩子上面顶着厚厚的杂木板,中间有六根柱子,其实就是两间木头房子。虽说大奶奶掌管,但她儿子富贵儿确知道地窖的结构,一股脑儿地早就告诉了六娃子,但里面藏得东西甚至还有个秘密富贵儿未必清楚。富贵还神秘地告诉了六娃子里面有一个大铁箱子,吊着一把铜锁。堡子门口两边有家丁住房,院内院外养着四条牛犊子大的狗(真正的藏獒,当地人不知叫啥,统称“牛犊子狗”),堡子外东边二百多米远处靠山根有一片段家坟茔,葬有段家两代前辈,茔地内有石碑、石案,四周立有石柱,茔外长了很多猫儿刺,坟茔靠山的东边有一条南北纵向的壕沟,壕沟沿上长满了岌岌和荒草。段家堡子距庄子约有千米,独居于此,据说是段发的爷爷请来西安的风水先生看的。老大段发人称段大爷又叫段财主,心眼确也不坏,年已不惑精神矍铄,娶俩老婆,小老婆比他小十多岁年轻漂亮,是能说会道的大靖人,在家中虽然大老婆主内,但比不上小老婆的能言善语,所以段大爷也宠爱这个小老婆,家中及打杂护院的都非常尊重这位小老婆,段大爷在庄里说了算在自家也是“家长”,从小随父做买卖,父去世后继承家业,以贩卖青盐、鸦片、粮食、布匹、羔子皮为主,养殖牛羊数百只(头)、骆驼六十多峰,雇佣长工十多个,最让他放心的算是16岁的小长工段六,小名叫六娃子,六娃子并不是排行老六,而是生在了六月,生六娃子时其母因大出血而亡,十岁那年父亲又得痨病双亡,成了一个孤儿,段大爷便收留他为自家放羊,恰好段大爷的儿子富贵儿和六娃子同岁,从小就喜欢和六娃子在一起玩耍,虽然六娃子住在堡子外的羊圈里,富贵儿却常常和六娃子睡在一起,也不叫他“小少爷”直呼小名子,不知道的人以为是兄弟俩。段大爷常去自家的坟茔地,有时晚上都能看见他在祭祀先人修理坟茔,坟茔里时而有纸火点燃,白天庄里人还能发现石案上有祭品香灰之类,庄里人都说他是一个大孝子,不让人家发财才怪呢!
段家的买卖已做至兰州,兄弟三人分工明确,段老大段发全权掌握家中的一切事物并掌管家财,老二段达专门负责物资的贩运,而贩运这些物资当时都是驼队,一个驼队有十四五峰骆驼组成,段家有四个驼队都有他指挥,一年四季老二段达将本地收购的粮食、鸦片、牛羊皮等用驼队运到雅布拉、青海等地换成青盐、布匹等辗转运到兰州,而老三段财专门在兰州经营几处门面,销售盐、布匹、鸦片等,生意红火,故此老二和老三均已娶妻安家于兰州,而段大爷虽耳闻土匪在当地时常出没,但段家在胆战心惊中也平安无事……
1946年的腊月二十三日晚,因快要过年了,老二段达做完买卖就留在了兰州,打发亲信几个拉着骆驼回家了,因为这晚也是当地祭灶的传统日,羊倌六娃子和富贵儿在段大爷家吃完饭,就在院子里玩耍,这时从兰州赶回的那几个长工抬着几个搭链子进门后直接抬到段家的堂屋里将放在地上的四个笸箩(当地人叫簿蓝)里倒满了银锞子,六娃子看着这满满的四笸箩银锞子也惊呆了,富贵看他这个呆劲儿说:
“六子来继续玩吧,我家里银锞子多得很,还有金的呢……”
六娃子接着问富贵:“这么多银子哪里放啊?”
富贵说:“我也不知道。”其实除了段大爷谁也不知道。
那几个长工倒满了笸箩,开玩笑地说:“大爷,今年收益好啊,您能不能过年请个戏班子”让庄里人也看看……”
另一个接着说:“唉幺吆,城里过大年都要唱几天的大戏……”
“嗯,那好,今年收益好,二十九日也是富贵的生日,请就请。”
翌日,段大爷派了一个当家族侄段栓子骑着马去凉州请戏班子了,段大爷小老婆说:
“老爷,唱大戏哩,我去大靖把娘家人请卡(古浪方言:请一下)。”
“好吧,那就套一辆马车去,最迟二十八日就来。”段大爷说。
“嗯,知道了……”
一家丁套好马车,在车上铺好褥子,让段大爷小老婆坐在车上,家丁蹭地一下跳在车沿条上“嘚求”一声,赶着马车走了大靖。
腊月二十六日午后,一行十多人还有三辆马车进入昌林山沟里,直奔段家庄,段大爷家的那几条“牛犊子”藏獒“汪汪汪”大声地吠叫,其他人家的狗也跟着狂叫,队伍前面骑着马走的正是段栓子,堡子上的家丁赶忙报告说戏班子来了,段大爷领着家人出门迎接,两人互相抱拳行礼问候,这晚,段大爷让六娃子宰了两只大羯羊剁了下锅,拿出两坛从兰州捎回的高粱白酒,手抓羊肉加白酒热情地招待着凉州戏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