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水乡】青楼千古遗幽梦(散文)
这是第二次游访望城靖港古镇。
“不看宏泰坊,枉费来靖港”,尤其一个男人。
千万莫误会很污,不要戴着有色眼镜。
除却靖港古镇的恬静韵味、古色古香,以及舌尖上的美食,更倾向于解读靖港宏泰坊这部史书。
穿越三百余年,梦回晚清,不是嫖客,而是游客。
宏泰坊,靖港古镇的一张名片,青楼遗梦的一堆碎片。
这座建于雍正七年(1729年)的青楼,乃长沙最后一座清代风月之地。
俄国作家果戈理说,“当歌曲和传说已经缄默的时候,建筑还在说话”,的确,宏泰坊虽然已非原貌,但仍可窥清代木质建筑艺术的影子。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非也!专程独上青楼,但心如止水。
宏泰坊这幅门联相当的隐晦,也十分的挑逗。
鸟宿池边柳巷秦楼觅春梦。
琴调月下桃花潭水荡秋波。
咋一看,我以为从“苦吟派”诗人贾岛那句“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脱胎而来,当初贾岛骑着毛驴觅诗推敲,苦觅的是诗而非美人,推敲的是月下门而非“艳照门”,因为贾岛已经出家为僧,应该不近女色了。
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宏泰坊俨然一具古董,诉说着风花雪月的故事,见证了靖港古镇曾经的繁华。
试想当年,宏泰坊估计踏破门槛,门庭若市,达官贵人、商贾富阔等,兜着银两,大摇大摆,鱼贯而入,或莺歌燕舞,或打情骂俏,或鱼水之欢,笑语浪声频传日夜,胭脂花粉浮满芦江……
时光而今,宏泰坊落寞地夹在商铺之间,淹没在叫卖声中,初一看,以为是民房,游客们,也有很多的美女们,竞相地与它合影留念,三百年之约让它似乎重回当初的辉煌。
当然,最惊悚的莫过于宏泰坊进门右边“红杏出墙”的雕塑青楼红装之女,半截身子冲破铜墙铁壁,半截身子禁锢在墙内,但被麻绳捆得束手无策,甚至连嘴唇都被麻绳从后脑360度地圈住,感觉连呼吸也困难至极,遍体鳞伤,血痕累累,我无端地猜测,此女难道为良民烈女?被逼良为娼而誓死逃离梦魇之地,似乎看到了欲哭无泪的哭泣和反抗绝望的表情,又似乎看到了一种很污的“SM”场景……
进门皆是客,到此即为“家”。
进入第一重门,我仿佛听到了“姑娘们,接客了……”的欢迎词,长廊一边坐着几个颜值爆棚的妹纸,她们也是逛窑子一族。
千年难得梦回大清,30人民币的门票,何况不是30两银元,买!
大红灯笼低低挂,青楼深深深几许?气氛瞬间营造得“你懂的”。
宏泰坊已经修葺为青楼历史文化博物馆。
历史是不能复制粘贴的,也是不可抹煞改写的。
对于宏泰坊,一千个游客有一千个宏泰坊。
正如鲁迅先生说《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宏泰坊承载着一段段“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开”的历史,埋藏着一个个“你有酒,我买醉;你卖色,我买欲”的故事。
几十幅历代名妓图像、字画及介绍,蜡像,确实让人大开眼界,她们从远古款款而来,手持丝竹管弦,轻歌曼舞,温声软语。
有些名字很陌生,有些却很熟悉,熟悉她们却不在“服务区”,不属“朋友圈”,仅在正史里读到过,在野史里传说过。
也仅看名字,就觉得这些艺名很有范儿,苏小小、李师师、陈圆圆、梁红玉……
卖艺不卖身也好,卖身不献艺也罢,反正她们上墙了,上史了。
她们是“一线明星”,甚至国际巨星,不像今天的“戏子”那样,光有整出来的貌、丰出来的胸、挤出来的沟,及恨不得不穿衣服和露出“事业线”,而她们是货真价实的、才貌双全的,美的是原生态,露的是才艺情,琴棋书画、吟诗作赋、曲艺舞蹈,样样精通,出口成诗,移步即舞。
比如,钱塘第一名妓苏小小,连李白、李贺、温庭筠等大家都惋惜她的红颜薄命、英才早逝而著诗论文,如今苏小小墓守望着杭州西湖山水,“湖山此地曾埋玉,岁月其人可铸金”。
汴京名妓“万人迷”大众情人李师师,文人雅士仰慕,公子王孙竞争,秦观、周邦彦等词人跪在其石榴裙下,传说连宋徽宗也一亲芳泽。
秦淮八艳之一的陈圆圆,吴三桂“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们的情事,绝对经典和传奇,影响了历史,被背负了“红颜祸水”。
风雨洗铅华,绿珠红拂曾经,胭脂井老柳如是。
秦淮遗印象,黛瓦青墙依旧,翡翠楼新杨已非。
这些青楼才女,和今天的“失足女”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因为有她们,唐诗宋词元曲锦上添花。
因为有她们,青楼文学独树一帜。
因为有她们,有些名人如获至宝。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把有关青楼女子的文字从《全唐诗》、宋词中抽除,那么,唐诗宋词将黯然失色。文人与青楼女唱酬,怀青楼,忆妓女,歌妓者,比比皆是,流传千古,“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连词牌名“忆秦娥”、“念奴娇”中的秦娥和念奴都是青楼女的名字。
唐朝四大女诗人之一的薛涛,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妓,她的朋友圈名单很高大上的,元稹、白居易、张籍、王建、刘禹锡、杜牧等都是她的菜,尤其元稹、杜牧,与薛涛爱得深沉。
这些青楼才女,也是娶妻纳妾的“抢手货”。号称华夏第一相的管仲,他是立妓开山鼻祖,他的夫人田倩就是位青楼女子。
远的不多说,近的如湖南晚清经、文学家王闿运与花艳芳、民国国葬第一人蔡锷和小凤仙、民国四大美男子之一的汪精卫和陈丽娟,她们都是青楼女子,连蒋介石妻妾之一的姚冶诚,也是上海滩的一名风尘女。
宏泰坊所再现的这些青楼女,从历史的视角去解读之后,个人并不产生偏见,更多的便是同情、赞叹,反倒认为尤其那些大老粗的暴发户青楼寻花问柳是一种践踏。
对黄厌青娥,夕阳劝客登楼去。
尽红灯绿盏,夜色留春入院来。
沿着木制的楼梯,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到了宏泰坊的二楼,风景这边独特,一块“二楼性文化展览室,十八岁以下少年儿童不宜参观”的牌子,一面把少年儿童拒之门外,一面好像诱导游客非参观不可,其实,没有什么是见不得人的,性教育就是要从娃娃抓起,而不应该忽悠娃娃们说从腋窝、屁股里生出来的。
二楼青楼女子的闺房,灯光昏暗,映衬着雕花木床,或隔着纱帐朦朦胧胧,或半遮半掩半推半就,或滚床单袒胸露乳,小心翼翼地脚踩着有点吱吱作响的楼板,生怕惊醒了青楼男女的春梦……
看到那些生殖器陶瓷模型、“春宫图”、裸体雕像花瓶,没有所谓的脸红心跳,旁边一些女孩子们有的指指点点,有的默默不语,有的作死的拍照。
从宏泰坊出来,似乎听到了依依惜别、意犹未尽的声音,信步踏上古镇麻石街,又一波游客走进宏泰坊,或慕名而来,或偶然邂逅,商铺的叫卖声惊醒了思绪。
这历史的思绪,追寻了千年,沉浸在芦江,漂流在沩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