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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马路歌手(散文)


作者:朝朝 秀才,2414.0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971发表时间:2017-10-31 15:17:30
摘要:散文

马路歌手(散文)
   每晚散步的路上,都会发现一些小小的变化。
   在去大稿村的岔路口,有一支唱歌的团队,经常在那里唱歌。唱歌的男女人员,最近有些变动。
   新增了几个年轻点的男女。在苍老声音的扫荡下,突然有娇嫩的歌喉插进来,它挠痒你的耳朵,你的精神为之一振,好像世界亮堂起来,黑夜不再黑暗了。
   我每次是走到京哈高速公路的十字路口再折回来,当走到去大稿村的十字路口时,就站在路边看一会儿他们唱歌。
   有时候看到的是男女重唱,有时候听到的是男的或女的独唱。男的有新人,也有老的。一个头很小,肩膀却很宽的家伙,他是老唱歌的人,几年前就看到他在这里唱歌了。
   他总是穿着花花绿绿的T恤衫,下着一条浅色的长裤子。他唱得并不好,嗓子天生的沙而不亮。
   那晚,他和一位妇人一起唱张振富、耿莲凤重唱的《祖国一片新面貌》:“哎……/山也笑水也笑/你看祖国大地满园春/形势无限好啊/哎……天也新地也新/一代革命新人在成长/一片新面貌啊/新建的厂房一座座/新铺的大路一条条/新竖的井架一排排/新架的银线一道道/哎嘿哎……啊哎……/钢铁又多新高产哎/石油又创新指标哎/科学技术开新花哎/工业又传新哟新捷报……”
   多么熟悉的歌曲啊!高亢明亮的歌声,打开一个时光的天窗,给我牵来遥远的童年。从歌声的窗口里,我看到了那个激情昂扬的时代以及精神饱满的人们,还有守在屋檐上的广播下面,痴痴地听着这曲子的自己。这激越的歌声,唱出我们这代人的美好的记忆,耿莲凤与张振
   富,是那个时代最受欢迎的一对重唱歌手。后来听厂工会的韩说,他在北京见过他俩,还说,两人半天没见到就坐立不安。看来,歌声的魅力不仅是听者,连歌者自己也会被深深感染的。
   妇人是新来的。个头不高,一米五八的样子,皮肤微黑,眼大而亮,鼻直而高,年龄四十五六岁左右,脸上还残存着青春的风采。
   她蓄一个清汤挂面的直发,比较短的头发垂到耳根,像黑溜溜的西瓜皮扣盖在脑壳上似的。脖颈上的头发弯弯的往里翘,这样有一部分脖子暴露在外面,显得她的脖子长长的。
   她着一件黑褐色起彩花的无袖上衣,下着一条白色的长裤子。她手执黑色的话筒,又与男的一起唱《为了谁》。
   她的声音不太好听,虽然声音很大,毕竟还算年轻,中气很足,但嗓子不太清亮,有点沙且破裂的杂声夹杂其中,让你的耳膜有点不太好受。
   我怀疑是音箱的问题,但听了半天之后,消除了这个疑虑,原来是妇人的嗓子的问题,这是她天生的这种声带,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无法改变。
   唱歌的人中,还有几个老的,都不认识。这些人去年没有在这里唱歌,今年新加入的。看来,这些人并不是在一个小区的,有的住在附近的小区,有的人骑着电动车,从比较远的地方赶来唱歌。我熟悉的人,只有两个男的,一个是前面讲到的小头男人,另一个是有点老的男人。他精瘦精瘦,戴一副窄边眼镜,头发花白花白,灯光一照一,有点刺眼。
   他在这个码头上唱歌可是元老了,比小头男人来得更早一些。他好像是这支团队的头儿,一些人向他请求着什么似的,在他的耳边说着什么。我还发现新添了两个比较年轻的男人。个头都不高,穿着带条纹的T恤。这地方的人都喜欢穿这样的汗衫,我却不喜欢穿T恤,觉得衫子太厚,不太透气,再就是衫子有点弹性,箍在身上紧紧的不舒服。所以,我一直穿衬衫,不喜欢穿T恤。
   唱歌的乐队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三个人。一个打手鼓的,一个吹黑管的,一个弹电子琴的。打手鼓的人是一个白发老头,脖子上吊着宽宽的带子。带子上系着一个很大的皮鼓。皮鼓的鼓面蒙张皮子。他的两手就一上一下地在鼓面上拍打着。拍打出来的声音并不轻,低沉而浑厚,这对于唱歌的人来说,这种声音,有助于加强节奏感,增加低音区的音量,给歌声带来沉稳而有力的感觉。
   黑管是西洋乐器,属于西洋乐器中的中音乐器。黑管吹奏出来的声音,比长笛低,比萨克管高,是要高不低的中音。黑管一般是伴奏乐器,但也有单独挑出来的独奏曲子。
   在交响乐曲中,或者是在大型舞剧中,以及电影和电视连续剧中,经常听到它作为单独乐器的独奏出现在画面的后背,作为背景音乐,渲染气氛,在特殊的场合下作为主打乐器,而担任叙述与抒发情感的角色。
   黑管的声音很有特色,有点沉闷,但不像萨克管那样沙哑,黑管的闷是因为音色不亮,但音域很宽广,主要是要描写人物孤独,或者遭到挫折的时候,黑管就单独出场了。
   黑管也能胜任诙谐有趣的画面,作为主题音乐而单独吹奏。
  
   二
   前面日志中提到的,我们单位的长沙人徐老屁股,他在乐队里,就是吹黑管的。徐老屁股的黑管吹得蛮好的。
   平时不戴眼镜的徐老屁股,一摸起黑管来,就从来不忘记把他的那副黄边破眼镜戴到眼睛上。戴着眼镜的徐老屁股,有一种斯文吊吊的味道,他双手端起长长的黑管,嘴唇抿起来,松松地衔着黑管嘴子上的哨片,一运起气来,灵巧的手指在黑管的键孔上一起一落,像几条肉滚滚的毛毛虫在竹子上跳着舞一样。那缠绵郁闷的黑管声音,就这样从管子里游走出来,钻入你的耳朵,挠着你的心窝。
   徐老屁股吹黑管,跳音跳得起来,爆黄豆一样跳起好高好高,要圆滑也圆滑得起来,一个音连接到另一个音,就像在冰面上滑走一样,来去无痕,声音完美得你想跟着他的乐器声音一起哭笑。
   乐队里还有另一个人会吹黑管,但这个人的黑管,比起我们的徐老屁股吹黑管,差远了。这个人姓韩,也是我们的乐队队长。
   他在厂工会担任文体专干,管着我们这一摊子人。他是邵阳人,个头倒是蛮高的。他有一个亲姐姐也在我们单位。姐夫也是我们单位的。韩的老婆是在邵阳另一家单位上的工人,一家三口是我们单位上的人。
   韩的姐姐年龄很大,一个大骨架、高身量的妇人,面相跟韩像死火了。看着这个妇人,就会想起韩来。也是大嘴巴,小眼睛,寡白无肉的脸上,有一些小雀斑。韩是一个蛮会说话,讨人喜欢的男人,所以,在工会吃得香,掌管着文体大权,管文体这条线的工会副主席的实权,实际上完全被韩架空,一点事不管,插手不进,完全让韩一手遮天了。
   工会舞台装修,是韩一手包办,去外面采购设备,也是韩外出买下来的。大到全套舞台幕布和灯光音响,小到乐器的采购,从小小的笛子和黑管哨片,到大的洋琴、法国圆号、长号、架子鼓和倍司低音乐器,全是韩一个人买回来的。
   谁也不知道他在采购过程中,是不是一分钱也没有沾边,还是得了什么油水。这事到现在也无法说得清楚。
   韩在一九九三年左右,就全身而退,辞了工作,去长沙提篮子去了。有篮子给他提的,是韩的死党姜卫平。姜在长沙开了一家广告公司。姜特地开车从长沙回到邵阳,请韩吃饭。在吃饭的席间,姜做韩的思想工作不要上班了:还上么子班啰,一个月才两三百块钱,我给你开工资,一个月一千怎么样?
   就这样,韩禁不起一千块钱月薪的诱惑,到长沙给姜卫平提篮子去了。姜跟韩的关系很铁。姜在我们单位的宣传科当宣传干事。他比我进宣传科早一些。
   姜从宣传科调到销售公司的那一年,我顶他的脚进入宣传科。
   姜在宣传科的时候,宣传科还在厂工会对面的小楼里。这幢小楼,厂里的人都叫政工楼。里面尽是些党群系统的单位,像党委办、组织科、宣传科等部门的人,一并在这幢年代久远的小楼里上班。只有两层楼,下面一层的房间里,挂着宣传科的牌子和保卫科的牌子。
  
   三
   姜卫平就在政工楼的一楼宣传科里上班。一起上班的还有温广文和邓群言,以及当过新宁县副县长的宣传科长万中成,另外还有不在宣传科编制,属于家属工厂的附二厂职工的陈,她的工资在附二厂发给她,人却在宣传科的广播室上班。
   她是我厂唯一的广播员,在宣传科当广播员一当就是十多年了。我们听陈在广播室里讲广播,就像是听老熟人说话一样,熟得不能再熟,一天不听她在广播里喊话,播音,我们就浑身不舒服,怀疑陈是不是生病了,还是去了哪里,为她担着忧呢。
   陈的家是大家子。一家有六口都在厂里。父母是从我们单位退休的,自己的老公和样妹妹、妹夫都是厂里的职工。
   陈还是文艺活跃分子,参加厂工会的文艺演出,她喜欢唱民歌,上台担任民歌独唱。她还和她的老搭当戈小玉一起,像著名民歌歌唱家王洁实和谢莉斯那样,登台进行民歌二重唱演唱。唱湖北民歌《龙船调》,唱《树上的鸟儿》,唱《刘海砍樵》等曲子。
   两人身穿民族服装,陈圆圆的脸盘上化着浓妆,眉毛描得格外黑而亮,两颊的胭脂搽得特别艳红,颈根上的银项圈,在舞台的灯光下照射下,折出耀眼的银光。戈小玉比陈高不了多少,一个精精瘦瘦的小个子男人,背有点哈,他和陈站在立式的麦克风前面,两个麦克风正好对着他俩的嘴巴。
   戈小玉的头上,还挺不寻常地扎着一块崭新的白色头帕,像深山里的苗族小伙一样,他的眉毛也是格外浓黑,脸颊上也涂了淡淡的粉红,他与陈站在舞台上,高矮差不多,胖瘦差不多,样子也上下隔不了多少,真是天生的夫妻相,那样般配,那样和谐。特别是唱《龙船调》的时候,陈学着湖北佬的腔调,对戈说一声:妹妹要过豁(河),哪个来推我嘛?戈小玉赶紧应声:我来推你嘛!
   说着,戈装作给陈推船的样子,双手往前一伸,弓着腰身,一只腿往后曲起,单脚独立,那样子至今想起来都蛮滑稽,蛮出脆味的。陈和戈小玉,就是这样,从台上唱到台下,从嘴巴唱到心里,唱到婚姻的红地毯上去了。两人排了两年的文艺演出节目之后,就喜结连理,成了我们单位上大家挺羡慕、挺般配的一对儿。
   那时候,戈小玉在二车间当车工。后来,他赶上了我们单位学车的好时代,不要自己出钱,只要向单位报一个名,就可以去进行体验,然后去我们单位自己的运输科,找老司机学车。然后去参加全市学车的统一考试,很快拿到驾照。
   不要花自己一分钱,就这样顺得地拿到了驾照的人,在我们单位有蛮多。可惜我那时候没有兴趣学车,我一门心思在宣传科去写稿子去了。觉得有车坐就行,不要自己学开车。
   没想到,时代进步这么快,不会开车的,在当今的社会里,好像是残疾人一样,被人瞧不起了。
   戈小玉学会了开车,很快就除当车工还,还加入了我们单位送车的大队伍。只要有一个驾照,就可以去运输科排队送车。送车,就是厂销售公司将新车交给运输科,运输科安排司将新车交给客户的手中。
   客户在全国各地,天南海北地到处跑。但湖南以及广东两省的比较多。戈小玉就这样,一个月至少有三四趟跑广东和省内各地的送车任务,钱是捞到不少。但这人喜欢抽烟打牌,还喜欢玩女人。他在厂二村的麻将桌下,勾到了厂里一个女职工的腿,和这人好上了。
   这人是双丰人,姓李。李的男人正好与我是原来的老同事,姓张。张是个老实疙瘩,说话轻言细语,树叶落下来,怕打到脑袋。平时,寡言寡语的,三脚也踢不出一个闷屁来的人。张和我在十一车间的钻床班开钻床。他喊我师傅。张是从株洲的铁路上调到我们厂的。来得比较晚,自然喊我们叫师傅了。
  
   四
   从铁路上还来一个人,叫罗,也是我的同事,不过一起共事没有多久,罗就下了岗。罗后来调到邵阳的农业银行去了。终于脱离了苦海,到了一个好地方。张呢,一直在十一车间当钻工,直到一九九五年下岗。
   我可在一九八五年就上脱产电大,八八年就电大毕业进入厂办公室当秘书,后来去了厂工会,然后到宣传科的。张与我共事也没有几年。你要是与张打过交道就知道,这人体质不太好,有点虚弱,不是干体力活的料,在我们钻床班,干的是重体力活儿,搬沉重的锰钢大梁钢板,张搬得很吃力,跟他干活就得吃亏。
   而张与我是一个组的人,每次和张上班,我站在活动大梁架子的这一头搬钢板,他站在七米开外的大梁架子的另一头,我和他戴着油污污的手套,搬动钢板时,我已经将板材从架子上,移动钻模上时,张却还在吭哧吭哧地搬着钢板,比我慢了不少。
   这样不一齐搬动钢板,吃亏的是我。我得花更大的力气帮他移动钢板才行。张从我这里学会了打磨钻头,学会了怎么开摇臂钻床,学会了钻削一些汽车大梁配件。钻大件的时候,叫开行车的女工,将大件吊到钻床的工作平台上,用夹具将大件固定在平台上,再将钻头磨好,对准孔位,然后打到自动进刀之后,我们就可以坐在钻床边上的长椅上,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钻床切削了。
   张说他是北方人,老家山东的,父亲是南下干部,离休前是邵阳市邮电局的副局长呢。
   想不到张的老婆李下岗后在二村打麻将,暗暗地跟了唱歌的陈的男人戈小玉,野夫野妻苟合在一起。野情野爱将两对本来好好的夫妻生生拆散开来。陈与张,可能是厂里最后知情,自己的配偶偷人的两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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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篇《马路歌手》反映出另外一种原生态生活风情,因为他们都是业余级乐手和歌手,也没有什么利益驱动,所以也便没有更多的羁绊。文章摘要介绍了“马路歌手”中的组成人员,有些描述非常生动形象,有些语言非常的风趣幽默。例如作者在介绍徐大屁股这个人的时候,就让人忍俊不禁:戴着眼镜的徐老屁股,有一种斯文吊吊的味道,他双手端起长长的黑管,嘴唇抿起来,松松地衔着黑管嘴子上的哨片,一运起气来,灵巧的手指在黑管的键孔上一起一落,像几条肉滚滚的毛毛虫在竹子上跳着舞一样。那缠绵郁闷的黑管声音,就这样从管子里游走出来,钻入你的耳朵,挠着你的心窝。这些马路歌手们不在乎有没有多少人来听他们演唱,只在乎愉悦精神,自在开心,在乎于自娱自乐。他们将心中的快乐,通过不太华丽的歌喉传染给你,让你对生活达观起来,不要哀伤,不要苦恼,阳光一些,开朗一些,打起精神,做生活的强者,而不是弱者。佳作,推荐共赏。【编辑:湖北武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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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湖北武戈        2017-10-31 18:35:17
  “马路歌手”们是快乐生活,达观人生态度的传播者,向他们致敬,问候作者。
与江山作者共同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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