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余秀华,为什么选择“睡你”?(随笔)
每一颗醒着的灵魂可能都会偶尔产生这样的感觉:身处闹市如在沙漠。
肉体的距离看起来近在咫尺但心灵的距离,却可能远在天涯。
每个人都生活在各自选择或者无法选择的圈子里,在我们个人与外界之间,没有高墙却处处是高墙,把个体的生命拘囿在一个个狭小封闭而又寂寞的圈子里,阴暗潮湿长满了青青绿绿或者发黑的霉斑,看不到一丝阳光,让人感到窒息压抑甚至绝望。
人要活着,要有滋有味地活着,要呼吸清新的空气沐浴温暖的阳光,就必须走出圈子,也许你的力量无法帮助你砸烂那厚厚的墙壁,也许最终你无法挣脱那随着生命一起降临的痛苦与压抑,但只要你不想这样绝望的活着,你就必须努力,即使一切都是徒劳,你也必须努力!
像一只蚂蚁试图拖动半根猪腿,像愚公带着家人丁丁当当地敲打着山石,余秀华用文字为刀为凿为锹,去碰撞去挖凿那坚硬得似乎根本无法撼动的墙壁,泣血与流泪,冰与火,灵与肉,本能的欲望与激情,都借助一行行似乎不经过雕饰因而带着几分粗鄙的文字,向人们诉说着一个生命的故事。
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谁能够比泡在苦难中的人更了解苦难,没有谁能够比腌渍在孤独与寂寞中的人更了解寂寞与孤独,除了文字,她几乎无法与她周围的人们交流,她的乡邻她的老公甚至包括她最亲近的父亲与母亲根本无法了解她的内心,无法理解这个摇摇晃晃的身躯里整天在想着什么东西,他们与她是生活在一个世界里,却又完全没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
她身体残疾,她生活贫困,她渴望爱却从来没有体味过爱,即使婚姻给了她一个已经上了大学的儿子,那是她生命中最亲近最能靠近她的世界的人,她也始终认为那与爱无关,那只是“两具肉体碰撞的力”而带来的副产品!也许正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她比任何人更加渴望,那种爱首先是灵魂的相互吸引相互亲近却又必须和其他人一样的作用于肉体的碰撞与融合,也许在她当时看来,“爱”这个词太过文雅太过柔和无法表达她心中汹涌着惊涛骇浪的激情与欲望,于是,她选用了。也许根本不是她选用了它而是它控制了她捆绑了她,用了令人目瞪口呆却又让人热泪盈眶热血沸腾的“睡你”!
睡你,是一种爱情,也许这在相当多的正人君子看来太过低俗太过龌龊太过色情太过暴力亵渎了爱情,好像爱情应该是鲜花是咖啡是沙滩拉手是公园絮语是音乐会是电影院脉脉传情,可我不得不说,“睡你”是两情相悦的人们对爱情最直接最真诚最勇敢的表达,没有一个字眼能抵得过“睡你”所带来的破坏力冲击力,没有一个字眼能够传达出诗人心中的那股渴望那种狂放,“睡你”是诗人内心最深处爆发出来的最直白却也最具灵魂震撼力的呼告;是一种释放,更是一种宣泄;是一颗终年被压抑着的灵魂破空而来的人性宣言。
终于,她用一行行的文字为自己挖开了一个小小的孔,孔沿上濡湿着酸酸的汗渍和灰黑色的血痕——那是她笨拙的手指留下的印痕那是她一个个白天和黑夜冥思苦想的底片啊!透过这小小的孔洞,她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外面清新的空气,可以窥视外面五彩缤纷的风景,那风景可能充满各式各样的诱惑和陷阱,可能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欲望,那欲望发力于你的身体却发源于你的灵魂,那欲望可能让很多人羞于启齿,可以看到阳光,那刺得人无法睁眼却又令人哪怕用手捂着眼睛也要透过指缝去窥探的阳光。
封闭我们的是高墙却又不是高墙,限制我们目光的不是目光却又是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