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爆炸(随笔)
身在异地他乡,是幸福?还是不幸?谁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谁也不能,因为这就是生活的本质。或者说,这就是我所选择的生活的本质。
然而,我会不由自主地大笑,开怀大笑,特别是在外地的,装着空调的,干净整洁的宿舍里,跟新结交的两个哥们吃着自己动手烹制的东北特色炖菜,外卖买来的饺子,喝着牛栏山白酒,以及燕京生啤,真乃惬意、舒爽、滋润。
俗话说得好,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在家乡,是很难体味到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在这里,却意味深长,钩深致远。
所以,我相信我的选择是正确的,是幸福的,我当然不会后悔我的选择。
只是,当我们三个像极了水浒里面的梁山硬汉,吃着,喝着,笑着,骂着,愤怒着,快活着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不停地响,拉德斯基进行曲仿佛凯旋的号角,又似迅猛的铁骑,践踏着轻贱而又卑微的属于我的生命。这作为胜利者理应得到的最崇高的荣誉,最震撼的乐曲,最无敌的声音,却像是在讽刺我,好像我是作为胜利者刀下的失败者而存在的。透过穿入耳膜的间隙,令我在亢奋与痴醉的同时,竟然不知不觉感受到了一丝哀愁与苍凉。不是孤独,却胜似孤独的哀愁与苍凉。
我赶忙拿起手机,发现是母亲打来的。
“在那边过得怎么样?”我接通电话,那边母亲熟悉的声音,慈爱的声音响了起来
“很好,不仅伙食好,住的地方也很好,哥们处得也都不错。另外,这边还有WIFI,笔记本电脑上网都直接插网线,那叫一个爽。只是有一样,幼儿园嘛,抽烟要控制,只能在休息室里抽,不能在园里其它地方抽,逮到可就完了……”我尽可能地让母亲知道我在这边的环境和条件,所以讲了很多,也不管有没有条理,又不是写文章,反正母亲是一定会高兴的,我深知她最怕的就是我呆的环境恶劣,就像之前在沈阳张士。
“你知不知道……”母亲停顿许久,突然说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哇。”我一头雾水地回了句。
“雷锋小学附近的小区发生了煤气爆炸!”
“煤气爆炸?”我微微一惊,却也不以为然,这类事情,时常发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可真是的。”母亲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太太深知我之脾性,素不为悲痛而潸然泪下。因为,我哭不起,更悲不起。
“没事,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嘛。”我笑呵呵地说,算是安慰,更是宽抚。
“我也真是奇了怪了,上回你去北京,跟你一栋楼的那家就发生了煤气爆炸,把人都炸死了,害得人家儿女着急忙慌卖房子,可直到现在都没卖出去。这回竟然跟上回一样,虽然没死人,估摸着也受伤不轻。”
“喂,老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我跟你说,这是巧合,跟我没什么关系。怎么,难不成你认为是我在保佑他们?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上帝。”
“可在我眼里,你就是上帝。”
我呆了呆,明白了母亲的意思,于是语重心长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每天我都跟你聊两句,别担心我,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
“是,我知道,我知道你经常出门,早就习惯了,可我还是会担心呀。”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等有时间的,我这边正跟哥们喝呢。”说着,我停止了通话,缓缓撂下手机,搓了搓有点儿发烫的脑门。也不知是因为喝酒而发烫的,还是因为母亲的真挚话语而发烫的。
我懂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我也懂背井离乡的痛苦和艰辛,以及远在家乡母亲的担忧;我更懂母爱的伟大和崇高。
只是,正是因为不想让母亲担心,我才很少给母亲打电话。普遍意义上讲,母亲接到儿子的电话,第一个反应是怕儿子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但我在这儿并无困难,所以不想让母亲认为我有困难,索性不给她打电话。
但是我万万没想到,这竟是我想多了,以至于让母亲格外担心了。其实无论好与坏,母亲都希望我经常给她打个电话,坏的呢,找她帮忙,好的呢,给她报个喜。咳,我这脑子啊,想法未免忒多了。
至于母亲跟我说的那件事,我晓得是借故跟我聊天,毕竟发生这种事,她除了抒发几句感慨,又能如何呢?而她也有好几天没给我打来电话了。
我十分清楚她的性格,要不怎么说我随她呢。以她之性格,她的生活应该不会太枯燥乏味,无论麻将,抑或旅游,都是经常性的。至于在安静的环境下,她会想到我,想到跟我有些天没见面了,甚至连通电话都不曾打过。
想想还真实可笑,我们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至少不希望让自己的生活太过于无趣。但是,当愉悦与疯狂完结,寂静地躺在床上,她会首先想到我,因为我是她唯一的儿子。我呢,也会想到她,因为她是我唯一的母亲。
家,究竟在哪儿?我竟迷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