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不像”述怀(杂文)
我常常问自己:你算什么?问得多了,思考也就多了,答案也就出来了。
从职业上讲,我是一个教师。眼下中国,教师似乎是以干部论处的;干部就是领导者,我有几分骄傲。有一次,朋友约我去喝酒。席间正好有个干部,好像是什么副局长,听说我是教师,很是客气,口口声声称我“曹老师”,叫得我都有些“晕”。酒过三巡,醉到八成,局长渐渐把我的“曹”字省略,改喊“老师”了,还说老师们平时喝不上酒,今儿要尽兴,并且竭力劝我带头“再开一关”。我礼让再三,局长就不高兴了,说:“哼,牛逼哄哄的,教师有什么了不起?教师算个屁!来,我单挑——”我呢?自然愤而离席。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也不止发生过两次……
你说我像什么干部?实际上,农民出身的我就是个农民。可是,现在的我既不会犁田,又不会拔苗,也不会收割。我甚至四体也不勤了——每次回老家,父母大包小包地往我车边堆,洋芋啦,小米啦,绿豆啦……而我却退化到连一袋洋芋都抱不上车的地步,还要年近七十的父亲帮忙。你说我像个什么农民?
唉,我既不像干部,又不像农民,就是个教师。
——教师算个屁!
从居所上讲,我是一个城里人。我不光住在县城,户口也在县城——有本为证。可是,我像个城里人吗?我没有自己的房子,只是住着学校的一孔破窑洞。我的窑洞编号为“6”——整排一共19孔呢。19孔窑洞住着18户人家(第19孔有给水管道和暖气管道,住不成人)。当然了,我们的窑洞身兼数职,既是办公室,又是厨房,也是卧室。窑洞背靠着山石,没有通风洞,也没有下水道,窑是水窑,潮湿不堪,连白灰都粘不上。19孔窑洞处在一个小巷里,小巷里的人大都有关节炎,腿疼、腰疼者大有人在,拄棍走路者也不乏其人。有趣的是,一到夏季,窑洞里做不成饭,家家户户门前的土炉灶便要发挥威力——各自由三节炉筒接成的18门“高射炮”直指天空,火焰喷发,浓烟滚滚,活像一个杀气腾腾的高炮阵地。大伙戏言,如果历史退回到抗战时期,日本鬼子的飞机休想在县城上空盘旋。遗憾的是,小巷污染严重,常常令我想起乡下老家的窑洞;老家的窑洞明亮、干爽、清净……
这么说来,我还应该是一个乡下人。可我像个乡下人吗?我一年只回乡下看两三次父母,每次都是行色匆匆,很少歇过夜。而且,我有时还以城里人自居,神经短路时,说不定还有几分瞧不起乡下人呢。
从业余爱好上讲,我是一个写东西的人,有人甚至称我为“作家”。可是,我像个作家吗?我对写作一向是有上没下,有去无回,好多作品半途而废。我有时在电脑上敲字,敲着敲着就“敲”起了象棋,而且敲得十分投入,还常常因为和棋不和棋的事和对方较劲。说句悄悄话,我耻笑过当今的所谓的文学,耻笑过当今的所谓的作家,也毫不留情地耻笑过我自己。我连读者都不是一个好读者,比如学校给我订的《榆林日报》,我从头版看到末版,再看到中缝,很少用过一分钟。
这就是我。上不得,下不得,悬在半空,永远做不到踏实。
其实,我就是一个四不像。
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如此便有了上面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