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祖母的坟(叙事诗)
坟是死者的安魂地
屋是生者的生活地
坟是人生的归宿地
屋是人生的出生地
坟的记忆只有一次
屋的记忆薪火相传
坟大概超过三代沒有人记忆了
只有树木和野草记忆着死者的灵魂
屋的记忆世代相恋
无论快乐和忧愁
它和他们总是相依为命
我八岁那年
祖母还活着
但身体不是很好
她可能有一种
灵魂要被剝离的预感
一天
她叫人把她四十多年前造
的坟墓打开
看里面是否浸水
或有其它的状况吗
我祖母
叫我跟大人一起去看一看
她不去听我的回音
我钻进墓室內
里面好好的十分清洁干净
两壁还有古代人物的图案
是彩色的
我回家后告诉了祖母
她很高兴
她还说四十年前打造墓的
一点也没有变质
当时的师傅们是老实人
没有偷工减料
第二年
1951年冬我祖母去世了
她活了73岁
坟是什么呢
祖輩们为什么
要早早打造坟墓呢
我祖母没有文化
他不是哲学家
但她懂得人生有两头大事
一头大事是出生
一头大事是死亡
出生她管不着
死亡她要管好
她非常唯物非常实际
倒有的像哲学家的风度
按哲学家的说法
任何事物有生必有死
人免不了也有一死
她三十多岁
就准备了死亡的一头
她好象比哲学家还要看得透
而有些哲学家们还把什么
万岁 万万岁放在理论上
我祖母还沒有准备活一百岁呢
从这一点上说
我祖母比哲学家还要唯物呢
我祖母沒有政治身份
她不是政治家
她是一个地道的家庭妇女
生在旧社会长在旧社会
没有什么政治理念
也没有什么先进文化思想
她教我们儿孙们
做老实人办老实事
不要亏待亲人和朋友
不要计较小气
不要在社会上欺老辱小
不要跟不正派的人胡闹
富有富的活法
穷有穷的活法
不要为富不仁
她给我们说
她准备的坟墓是为了入土为安
她看到死后的墓地在什么地方
她感到莫大的安慰
她说人死后主要与野花野草
生活在一起
她的思想好像很流淌宽阔
她好像比政治家还要开明
我五岁时
她给我留下一句政治性的话
“长毛最坏”
十几年后我才弄明白
长毛就是太平天国
她为什么要说长毛最坏是一个谜
她出生于1878年
而她出生时
太平天国(1851-1864)
灭亡已经有14年之久
据老人说
太平军在我们镇上吃大户半年多
临走时还放了一把火
我祖母不信宗教
我沒有看到她念过什么经
但她与宗教活动的人关系很好
宗教活动时还请她安排后勤等亊
她不要报酬无私奉献
她死后佛道天主教三界为她的亡灵念经
我幼小的心灵感到很安慰
我祖母也不信鬼神
但对作古的祖宗十分敬拜
每年祭祀日她总要亲自安排
我们是一个姓字大家族
有几十户人家
祭祀不铺张但很认真隆重
这一天
她不准我们这些孙辈们
打打闹闹喜喜哈哈
我祖母的坟
1958年合作化运动中给平掉消失了
但她的魂和坟在我心目中
不断的荡漾和思念
我祖母叫朱丈氏
我为纪念祖母作文一篇
以慰祖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