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冰心】历尽沧桑始率真(随笔)
我原以为天真率性只是儿童的专利,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上,人被裹在滚滚红尘之中,稍谙世事就会被层层皴染,直至面目全非。如果人到中年或夕阳迟暮的时候,还保持着本真纯然的率性,可以像孩童一样随意挥洒自己的意趣,那才叫绝!
我胶东的一位唐姓朋友的叔叔,年逾古稀,退休前是上海某建筑设计院的高工,得过鲁班奖,拜会过贝聿铭大师,不计其数的高楼大厦从他的铅笔下生长起来,其中不乏标志性建筑,一度名声显赫。退休后,唐老先生欲做闲云野鹤,在淀山湖畔购置别墅一座,雇着忠心不二的老秘书一名,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说,“在他的心目中我很伟大,但并不知道我在哪方面伟大。”唐老先生深居简出,闭门颐养,不想再聆听高楼春笋般拔节的声音。但是,他目力所及的地方,还是看到鳞次栉比的大厦从四面包抄过来,这位老建筑师竟然生出莫名的悲伤。
去冬,阔别家乡几十载的唐老先生回乡省亲,待了五天,就匆匆返回上海,毅然卖掉别墅,携着他那忠实的老管家迁回故里,购得农家四合院一座,过起了其乐融融的农家生活。
人们都以为唐老先生的归来是出于落叶归根的思乡情结。其实他生于江南,长在上海,游学东洋西欧北美,足踏大江南北,却很少回过祖籍,对于家乡风物的印象是朦胧而淡漠的。
是什么使得在高楼大厦中穿梭了一辈子的老建筑师突然厌弃了都市生活,回归田园了呢?
答案令所有的人感到匪夷所思:一盘火炕。
与豪庭广厦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建筑师,突然发现家乡的大火炕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建筑!也许老先生骨子里还存留着胶东人生活习性的遗传,但是对于厌倦了淀山湖边潮气氤氲的环境的北方人来说,火炕自然是一种崇高的向往。
想起一件事。
有次三毛告诉林清玄说准备去美国,打算把台湾的房子卖掉。那是一幢小楼,上有花园,林清玄非常中意,打算买下。当时讲好的价钱是400万元,林赶紧四处筹钱。就在要正式签约的头天晚上,三毛突然打来电话,说房子不卖了。林清玄大惊,没想到三毛竟然爽约,急问何故。三毛的回答是什么?
屋顶的柠檬开花了,我要等它结果!
世上如此率性随心的人,真是不多了。
想起一句话:有时,震慑别人的不是你的财富,而是你内在的力量。
放弃的原因看似轻率,却有一种震撼心灵的力量!
率性其实是一种力量。
(作者:程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