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实力写手选拔赛】往事,是一坛窖藏的老酒(散文)
每天上下班,都会看到道边自由市场一些商贩在卖活鸡。
笼子里一些待杀的鸡,旁边是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炉子,一桶热水正翻着花。鸡笼子前围着一些买鸡人,他们眼睛死死盯着鸡笼子里活蹦乱跳的鸡,相中哪只,商贩就会一把把鸡抓出来。鸡似乎此时已经感觉到自己被宰杀,拼命地扑打着翅膀,咯咯地叫着,徒劳地反抗着。商贩不顾鸡的反抗,锋利的刀刃割开鸡的脖腔立时鸡的鲜血顷刻流了出来,鸡虚弱地喘息着扑棱着,一会功夫就没有了声息。商贩把鸡放进烧得滚烫开水里开始褪毛,立时一股股鸡腥味弥漫开来……
对于鸡的劫难难逃,我是伤感的;但我却不排斥吃鸡。承德一些怪味鸡、香酥鸡、以及一些扒鸡、小鸡炖蘑菇,我也没少吃。以前我家从东北过来的时候,就曾在下营子平房养过鸡。那时候,我记得我家和别人不同的孵鸡方法就是在热火炕上放上选好的鸡蛋,拿大被盖好。老妈每天盘腿坐在火炕上,一天几次用手摩挲着鸡蛋,放下这个拿起那个,也别说过了半个多月以后还真能孵出小鸡来。
小鸡毛茸茸的,很是可爱,每天只能喂它一些泡过的小米。但奇怪的是,小鸡雏时不时会糊屁股。那时候老妈和奶奶发现糊了屁股的小鸡,都会心疼得用剪子把小鸡粘在屁股的羽毛剪去,但还是避免不了小鸡雏的死亡。小鸡雏是脆弱的,就如婴儿需要呵护一样,着凉了或吃了不合适的东西它会拉稀死亡。所以,每天白天老妈没事的时候都会去观察小鸡雏,半夜还要几次起床看看小鸡雏是不是需要喂食了,给盖盖棉垫子。小鸡雏慢慢长大后,母鸡留着下蛋,剩下的公鸡过年的时候,妈会拿到集市上卖个好价钱。妈说:“自个养的鸡咋能忍心杀它?”妈会用卖鸡的钱买些猪肉,也许那时候家里穷,只有过年才能改善伙食。
记得小时候,我很怕公鸡,因为每次母鸡下蛋我很喜欢去窝里掏那热乎乎的蛋,但结果呢,公鸡总是在我把蛋拿到手一那刻冲我狠狠啄上一嘴。公鸡啄人有个特点,就和公鸡之间掐架那样,不停歇地啄。结果我是光顾护着脸了手就会被公鸡啄得血肉模糊。这时候哥会拿着火钩子勇敢地冲上来撵走公鸡。印象最深的是邻居家小荣的三只大公鸡,她家的公鸡相当有战斗力,见到外人就会冲上来攻击。所以,我每次去小荣家里找小荣玩我都不敢直接进门,都会在门外喊着小荣的名字,小荣走出来拉着我的手我才敢一边躲着公鸡一边随着她跑进屋里。一不小心,她家的公鸡都会冲上来狠劲地啄我。有两次我自己进去就被公鸡扑倒在地,小荣拿着鸡毛掸子撵走公鸡我才仓皇爬起来跑进她家屋里。
公鸡在我的印象里真是可怕的动物,但也是美丽的,因为我喜欢它各种颜色的羽毛,羽毛能做成各种样式别致的鸡毛掸子。妈妈会做鸡毛掸子,她做的鸡毛掸子除了自己家用以外会拿到集市上卖。卖的钱她会给我扯上几尺小花布,给哥哥买双白球鞋或者给爸爸买些稿纸,却很少见她给自己买东西。
医院四楼值班室对面就是一排自由市场,一些乡下小商贩每天络绎不绝在此兜售自己的产品。左前方旺家超市右侧是一个怪味鸡店,这家怪味鸡店每天生意不错。每每赶上节假日你就看吧,排的队伍还挺长。也许不愧名字叫怪味鸡吧,特有味道,每天打开值班室窗户,隐约都能闻到那种特有的独特香味,让我时不时想起那年秋天,想起老妈给我留的鸡腿的故事。
记得那年我刚刚去省会上学,由于表现积极还被学校选为学生会副会长。每天上完课要去忙学生会的事,夜间很晚了还要借助卫生间里的光亮写作业,那时候家里比较困难,我也没有手机。以前不那么忙的时候,我会时不时隔三差五去门卫或电话亭给家里打电话,后来忙起来了就很少给家里打电话了。记得快到立秋的时候,同学宁宁从家里回来,她给我捎来信说我妈妈让我立秋一定要从学校赶回去,说是家里半夜招了黄鼠狼把那只下蛋的老母鸡咬死了,多亏老爸半夜听到鸡叫黄鼠狼才没来得及叼走它,正好要立秋了要给家里人添秋膘,还让我有空的时候,一定要往家里挂个电话报平安。结果不巧的是,学生会正组织外出联谊演出,我每天上完课晚上还要组织排练,就把宁宁带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立秋那天,我们正好出外演出,两个星期后我返回学校时才想起立秋添秋膘给家里打电话的事,急忙跑向电话亭拨通家里电话。电话是在北京当兵的哥哥接的,他听到我的声音立马在电话里大喊道:“你这些日子死哪去了?打多少电话门卫都说你不在学校,妈病了都不肯上医院。你、你赶紧滚回来!”
听了哥的话,我连夜跑向火车站,买了回承德的车票,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承德。大院门没有上锁,房间的灯亮着。我知道家里人正在等我。我冲进房间,看见哥正在用一个手巾给老妈擦脸。老妈粗重喘息着,脸浮肿得已经变了模样。我进屋喊了一声:“妈!”扑进老妈怀里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老妈用她那浮肿的手抚摸着我,虚弱地叫着:“叶子,叶子是你回来了吗?”
我不住声地哭着嚷着:“妈,咱病了咋不去医院呀?”
哥抽泣着说:“妈不去医院那还不是为了省下钱供你上学,她还想在你生日到来的时候给你买个手机,妈说这样就能随时和你联系了。”
我不等哥把话说完就急忙拨通医院急救电话,救护车呼啸着把妈妈送进了医院。医院经过初步检查确诊妈是长期营养不良、贫血、血色素低造成的身体各机能衰退。妈妈到医院已经处于昏迷中,医院当夜就给妈输了血浆蛋白,由于抢救及时,老妈一个星期后脱离危险。在她执意要求下,医院给开了许多药同意老妈回家静养。到家当天晚上,老妈就神秘地拽着我到了储藏粮食食物的东房,从房梁上拉下一个小筐,里面有一个用报纸裹了几层的东西,打开一开原来是两个已经风干了的鸡腿。老妈把鸡腿递到我的手里微笑着说:“闺女呀,添秋膘那天你没回来,家里人特意给你留的鸡腿,快闻闻,鸡腿没坏吧?”
我接过老妈递过的鸡腿,没有闻直接把它放进嘴里,大口吃着,眼泪瞬间流了出来。鸡腿有些硬,还有些怪怪的味道。但我还是狼吞虎咽吃着不停地说着:“嗯,好吃。香!”
哥走了进来说:“妈身体这么不好,还把给她的鸡腿都没舍得吃,留给了你!”我望着老妈,心里很不是滋味。老妈却说:“我闺女在外上学我当妈的不能长期陪伴,我心疼呀!”妈还说等来年开春四五月份天气暖和了,一定多喂一些鸡,母鸡留着下蛋,公鸡拿到集市上卖。
我回学校的时候,老妈拉着我的手对我说:“闺女呀,这次我病了把准备给你买手机的钱都花了。但是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给你买一个手机,到时候你学习忙,我给你送去。”
过年前一个月,老妈真给我买了一个手机送到学校。过年回家,从哥哥嘴里得知,我走后当天,妈就去了离家很远的火车站装卸队,她不顾家里人的阻拦拖着虚弱的身体,和男人们一起每天早出晚归,不分白天黑夜随叫随到地装卸火车皮,辛苦为我攒下了买手机的钱。
来年开春,奶奶从东北来了,抱来了两只芦花母鸡和一只大公鸡,家里顿时热闹起来。妈妈高兴地来回走动着给鸡们剁着白菜叶,嘴里磨叨着:“过些日子两只芦花鸡下了蛋,孵出鸡雏咱家就能养上满院的鸡了。”
奶奶也说:“嗯呢,到时候咱们也出去卖鸡雏,供我孙女上大学!”
那年,家里确实热闹,因为每天天不亮那只奶奶从东北带来的大公鸡就早早起来叫家里人起床,两只母鸡很争气地隔三差五下着蛋。六月份的时候,家里多了许多小鸡雏,奶奶和妈妈每天眼睛不眨喜滋滋望着、呵护着。每次接妈妈打来的电话,妈妈都会让我听叽叽喳喳鸡雏声,奶奶还会冲着电话喊上一嗓子:“大孙女呀!一定要好好学习呀!早日学医有成呀。我们等你回来!”
有妈的家真的很温暖,特别是让我难忘的这些往事,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很深印象。
如今老妈和奶奶已经不在了,而那些难忘的往事记忆一直铭刻在我心头。当我想起老妈和那些往事时,我都会来到以前住过的下营子平房。虽然这里已经翻盖成楼房,但这里的一切还是那样亲切!这里有我父母和奶奶的味道,这里有我和哥哥成长的记忆。
如今看到道边宰杀的鸡,我都会想起奶奶妈妈为了我和哥哥上学千辛万苦养鸡的情景;想起那年,老妈病得严重,自己营养不良,浮肿着脸还给我留的鸡腿;想起老妈为了给我买一部手机,为了我学业有成,不顾身体虚弱,刚刚出院就去火车站卸装货物,干那些男人干得繁重的体力活。父母的爱真的是博大的,大到今天我此时写此文时都有一种暖暖感觉,让我在这个寒冷季节里不再感到寒冷,让我从心里深深感谢老妈的养育之恩!
往事,是一坛窖藏的老酒——芬芳,暖心。它将成为我生命中的永恒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