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梓涵这几天一到学校就觉得不舒服，尽管三月春风煦暖，但是脖领里总觉得凉飕飕的，连柳枝抽出的嫩芽都不待多瞅他一眼，更别说老师看他的眼神有多异样了。这样的感觉源于他每到一处，教师们热情洋溢的讨论就马上偃旗息鼓。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虽说他是政教主任，专门负责学校纪律和教师考勤的，但又不是这几天才开始做的，先前老师们看见他走过来总是主动问好，热情地打着招呼，尤其是比他年轻的，涵哥涵哥叫的可亲了。课后，他也会加入他们讨论的阵团山南海北的闲聊几句，他是把握原则的，大家胡侃不能影响教学，要注意教师的形象。
　　 可最近怎么啦？一向豁达的穆梓涵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穆梓涵面对老师们对他躲躲闪闪的异常现象百思不得其解。
　　 一眨眼就月底了，穆梓涵照例把月出勤汇总以后贴在校园公示栏内。他屁股还没坐稳，陈老师、马老师和苟老师就前后脚跟过来了。马老师正象征性的敲门，陈老师一把推开就闯了进来。穆梓涵赶忙起身迎接。陈老师毫不客气地质问:“穆梓涵，没想到你是小人啊，我们有两次不坐你的车，你就怀恨在心不拉我们了，不拉也就算了，你看看那考勤，怎么就能把那次迟到算在我们头上了，还不都是因为你没接我们导致的吗？”陈老师的嗓门很大，吓得穆梓涵办公桌上刚打开准备批阅的作业本簌簌发抖。
　　 “来来来，大家坐下慢慢说！”穆梓涵很客气地请大家坐，但是没有人挪步，还是站在当地上。
　　 “你也知道，咱们考勤是和年终绩效挂钩的，你故意整我们，这不是公报私仇吗？”马老师说话声音倒小，但是没理抢三分。
　　 “我们可是看错了人，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一点也不讲诚信，现在又利用职权报复，早知道从开始就不坐你的车了，甚人了，还有什么资格当领导……”
　　 三人一递一句话越说越难听，正好下了课，门外就站了不少看热闹的老师和学生，连几只叽叽喳喳吵嘴的麻雀都闭了嘴静悄悄立在枝头静心学习人类灵魂工程师娴熟的语言技巧。
　　 “陈老师马老师苟老师，你们看咱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坐下慢慢谈！”穆梓涵依旧不急不恼，一脸温和的跟他们说。
　　 “我们才不会上你的当了，你纯粹就是个笑面虎，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往死里整人……”陈老师正说到这儿，校长推门进来了。
　　 “这是学校，教书育人的地方，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在这儿吵架门口围了一堆学生。好看吗？”校长沉着个脸。
　　 “校长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苟老师话未说完，校长就一扬手制止了他继续大声吵嚷。
　　 “有话到我办公室说去，别在这儿大喊大叫，影响不好。”校长打开门，陈老师三位跟着出去了。但是他们三人没有去校长室，而是各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向其他老师诉说自己的“冤屈”。
　　 待他们走后，穆梓涵一屁股跌坐在办公椅上，胸中憋闷，思绪不觉回到去年冬天。
　　 北方的冬天夜色总是来的早一些，下午六点下班就黑咕隆咚了。一天，穆梓涵到值班室签退，看到陈老师马老师苟老师他们三个正签了退往出走，陈老师一辈子奉献在教育事业上，也许用脑过度，头发的营养就跟不上了，稀稀疏疏几根，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穆梓涵开车出了校门的时候，他们还迎着寒风圪缩着身体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等着打的。穆梓涵想都没想就把车停在他们跟前，摇下车窗请他们上车。
　　 路上，穆梓涵就说:“咱们学校离城较远，打车也困难，花钱也多，我也住城里，正好顺路，每天把三位接上就行。”
　　 “那可使不得，使不得，哪敢劳驾穆主任。”陈老师连连摆手。
　　 “陈老师好见外，都是老同事了，论年龄你们都是我的长辈了，论资历又是我的前辈，我接送你们是应该的。”
　　 “那也不能白坐你的车，时间长了，不是？”马老师接过话说。
　　 “是的，是的，就按打车费给，我们能方便坐车不用在这么冷的天受冷冻就很感激你了。”
　　 苟老师也附和。
　　 “既然你们这么坚持，那这样吧，每人每天给我一元就行。”穆梓涵笑了笑说。
　　 其实他也是说笑的，没想到陈老师他们还当了真，月底的时候真给了他钱，他真是哭笑不得，当晚回家的时候找了个借口找了个小饭店搓了一顿，穆梓涵还倒贴了一百多元。
　　 有几次，穆梓涵在城里开会，按说不用回学校了，但是想想还跟陈老师他们有约定，只好又跑十几里路赶回来。
　　 可是过了春节开学没几天，穆梓涵按时去老地方接陈老师他们，左等右等不见人，连个影儿也没有。他就打了个电话，陈老师说已经坐了别的老师的顺风车去了学校了，穆梓涵心里虽然有点不痛快，咋也不告他一声，但是电话里还是说:“去了就好，去了就好！”下午下学后，学校召开校务会议，穆梓涵回家的时候没找着陈老师他们，问门卫说已经坐车走了，他这才放心。
　　 第二天早上，他还是按时来到陈老师家小区门外，依然不见他们的踪影。这次，他没打电话，去了学校，问门卫，说早来了。穆梓涵心里想，白天也变长了，天气也暖和了，他们骑车出行或早或晚也随便点。这事就算了。
　　 谁知，这天下午，他前脚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陈老师在电话里张嘴就问:“穆主任，你在哪呢？”穆梓涵也没琢磨话，就说:“在家，有事？”他的话音未落，对方已经按了通话结束键。穆梓涵也没往心里去，他本来就是个傻乎乎的人，对人情世故看得比较淡。
　　 第二天早上他就没再绕路去陈老师家小区门口了。他来到学校巡视一圈，发现陈老师他们三个还没到校，就打电话，结果对方一直不接。过了签到时间，才见他们怒气冲冲走进校门。他远远听见陈老师跟门卫说了句:“一点诚信也不讲，还当领导了，狗屁！”
　　 穆梓涵不以为意，根本不当回事。没想到，考勤表出来了，他们把那次迟到倒怨在了他的头上，还到处损他没有诚信。
　　 “我不守诚信？”穆梓涵反问自己。他摇了摇头，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有点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