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事】话痨
葫芦弯村儿,人称“话痨”的这个人,原本有个挺赫亮的名字,叫卢明月。男,四十多岁。可由于卢明月这个人平时废话忒多,特别地碎嘴,人们几乎都忘记了他的真实姓名,都称他为“话痨”了。
要说起话痨这个人,其实他心眼子并不坏,哪有事哪到,帮这帮那的。凡是在葫芦弯,无论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他都要积极主动地到场帮忙干活,还不图任何回报。尽管这样,因为话痨的嘴说话没有把门,总是好胡劈乱砍的,村儿里谁家真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也没有人希望他在场。说实话,话痨这个人,有时说话确实太招人烦,不管咸地淡地逮啥说啥,他在场容易带来不吉利,犯忌讳。
这年的腊月十六,葫芦弯村儿的大张二嫂子,终于再婚了,全村儿的人都为她高兴。大张二嫂子的丈夫,为了能多挣几个钱儿,改变家里紧紧巴巴的日子,前几年在外地煤矿下井挖煤时,被一次矿难夺走了性命。这些年36岁的大张二嫂子带儿子自己过,家里还一个聋哑的公爹要伺候,自己身体软软败败的,儿子又特别地淘气,一时一刻都离不了个人看护。没有经济来源不行,大张二嫂子不仅身体不好,她也根本出不去这个家呀,大张二嫂子感觉家里的整个天都要塌了。
全葫芦弯的人都为大张二嫂子着急,都希望她能再婚,找个合适的男人,再组建个家庭,让那男人协助重新撑起这个家,这样也好减轻点大张二嫂子的负担。可女人出一家进一家地谈何容易呢?像大张二嫂子这样条件的女人更不容易。你想啊,哪一个男人愿意一进门就伺候老的再伺候小的,那不就是个无底洞吗?将来给老人送终,给小的盖房子,娶媳妇,那还有完吗?图个啥呀?只图大张二嫂子是个女人吗?而且还是个身体柔弱的女人?
嗨,你还别说,真是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就在村里所有的人们都为大张二嫂子着急的时候,葫芦弯村北窑地儿的一个烧窑匠主动请缨倒插门,愿意和大张二嫂子结为夫妻,为她们一家摆脱困境,与大张二嫂子相互白头偕老。
烧窑匠是外地人,和大张二嫂子的年龄不相上下,在葫芦弯窑地儿已经干了好多年了,名声也不错。他光棍儿一个人,无牵无挂,与大张二嫂子还真挺般配的。两个人一搭眼就相中了,彼此都很满意,这真是千载难逢的好机遇,葫芦弯的男女老少无不感到欣慰。
在一个黄道吉日,村长张罗着,在村里的一条龙饭点预备了几桌酒席,只请了几个大张二嫂子的亲戚和家族的长辈们过来庆祝一下。移风易俗,喜事新办,他是村长,他不能带头领着大操大办,铺张浪费。村长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挺好。
这天,结婚典礼还没有开始,话痨早早地就过来了,他是不请自来,他一到场就狠狠地埋怨了村长一顿:大张二嫂子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请他话痨呢,难道怕他吃?还是怕他喝?还是怕他语言不着调?他吃喝不白吃,那是要给大张二嫂子花礼金的,而且还想多花点呢,如果是嫌弃他语言不着调那他今天绝对可以闭嘴,一句话都不带说的,这是大张二嫂子一辈子的好事,他话痨是知道的,谁要发现他话痨乱说,他宁愿招天打五雷轰。总之,谁也不能阻挡他话痨给大张二嫂子道喜。
话痨这么一说,村长和大张二嫂子都觉得难为情。人家话痨是主动来贺喜的,哪还有拒人家大门之外的道理呀?其实,这村长和大张二嫂子,最担心的也是话痨的那张破嘴了,话痨的嘴如果能不口无遮拦地乱说,那也就是多个人多双筷子的事儿,有啥呀?是,谁家办喜事,都怕遭遇不顺心的事儿、不顺心的话,既然话痨自己都这么说了,那还怕啥呀?可谁能保证他管住自己那张嘴不乱跑火车呢?村长、大张二嫂子的心里,都还没有个底。
话痨为了证明自己,他随完礼份子,没有和大家一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自己进了一个小屋躲起来。话痨想等客人都吃喝得差不多了,再找个僻静的地方对付两盅就算了,这是喜庆酒,他没想不沾上点喜庆就离开。村长和大张二嫂子发现这样哪行呀,人家话痨好歹是来参加婚礼的,怎能这样慢待人家呢?两人一合计,就给话痨让到一个包间,与大张二嫂子的公爹坐在一块喝酒。反正大张二嫂子的公爹不会说话,随话痨他怎么说,大张二嫂子的公爹也听不见,也不会答,不知者不怪,也就没有人介意了。两个人坐一起,在小屋里爱咋闹哄,就咋闹哄去吧。
大张二嫂子的婚礼在一派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大张二嫂子、窑匠新郎、村长,一起送走了宾客。村长看一切已经妥当了,自己也该告辞了。可他正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喝得小脸通红的话痨从包间里匆忙地奔过来了。
只见话痨喜滋滋的满脸堆笑,骄傲地说:“大张——二嫂子,大张——二嫂子,正好村长还——还没走……他可以给我作证,今天你大张二嫂子的婚礼上,我可是什么话都没说,以后你们要是离了,可别怪我话痨了。”说完,话痨一拍屁股,便一溜烟地没影了。
“你……”村长、大张二嫂子、窑匠等三人,被话痨丢下的这句话,差点没气疯了,各个摇着头,无奈地说:“没招,真是没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