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透了的枣儿
　　 在枝头睡得太久
　　 像长大了的鸟，要飞
　　 枣儿没有翅膀
　　 只能红了一地
　　 红了地的枣，像一片破旧的旗
　　 在秋雨中落泪，在秋风中破了红红的衣裳
　　 长硬了的翅膀，不飞
　　 用黑黑的尖嘴，让红红的枣心碎
　　 今年的枣落了榜
　　 没人向枝头抬望
　　 谁都可以用脚来蹚
　　
　　 五十岁的枣农，是枣的父亲
　　 他的叹息就蹲在枣树的身旁
　　 这山坡，他爬了十年
　　 这枣树，他抱了十年
　　 现在，他用自己的绝望
　　 把手中的斧子磨得锃亮
　　 斧子朝着枣树砍下去
　　 一下一下地砍
　　 被初冬风干了的那颗心，没有一滴眼泪
　　 眼泪在睫毛上开成了悲哀的花
　　 枣树倒下了，在枣儿红了地之后，倒在了红红的枣上
　　 枣农也倒下，倒在枣树的身躯上，他对自己的儿子下了狠手
　　
　　 村子里的“傻子”
　　
　　 他就爱写字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
　　 他心里的野草，要开出牡丹的花
　　 他只会写字
　　 一整天一整天地写
　　 心里的野草一天一天地疯长
　　 但就是开不出牡丹一样的花
　　
　　 七十岁的母亲在田地里撒种
　　 要让种子发芽，然后开花
　　 然后把花的种子收起来
　　 变成儿子写字的力量
　　 母亲像棵成熟的秧苗
　　 总是低着头，弯着腰
　　 他也弯着腰，只管写他的字
　　
　　 地里的麦子绿了，绿得透亮
　　 地里的麦子黄了，一片黄金
　　 门前的野花开了，院里的树叶落了
　　 与他无关，他就爱写字
　　 母亲的愁在发抖
　　 他依然在写字：让脚步慢下来
　　 等一等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