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为爱沉默
陆致留学如期归来,顺利落户北京。相恋七年的女友纪兰欢欣不已,但她一时进不了京城,便在离北京最近的小城安顿下来。
陆致以小城为家,驱车奔波于两地之间,不久,拥堵的路况便把他情爱的火焰硬生生掐灭,逼他在单位附近租房栖身。
工作之余纪兰失落缠心,渐渐地,魂不附体。相思之苦悄然侵蚀她的大脑,强行霸占她每一寸空闲,时间慢得让她想荒漠烈日下艰难跋涉的骆驼。她每天踱到家门前,幻想着若是推开家门陆致张开温暖的怀抱等她,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想象丰富多彩,失望却千篇一律,无情的现实把他们推向“周末夫妻”。
俗话说,过了星期三就是礼拜天。因此,纪兰送走礼拜天就盼星期三。又到周三,纪兰意外接到上司“圣旨”,可以连休至周末,她不禁喜形于色。
傍晚,华灯初上的小城已然笼罩在橘红的暧昧灯光中,忙碌了一天的快节奏终于开始缓慢地流淌,给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错觉。
纪兰抖落一身疲惫,满怀期待直奔北京,她想看看自己从天上掉到陆致面前,他会是怎样一种惊喜。可是不常来北京的她,出了地铁站打的到陆致住处附近,方向感就输给了迷蒙夜色。她像没头的苍蝇东撞西撞,却撞不对陆致的住处,最后,乖乖掏出手机摁下专门为陆致设置的快捷键。
“喂,您好,哪位?”是一个女人,声音柔得如夏日的海浪轻舔沙滩。
“你谁啊,陆致的手机怎么会在你的手里?”纪兰突然很不舒服,说话火药味儿十足,她不否认里面有气急败坏的成分。
“老公,有人找你。”女人拖长的声音像裹了蜜糖,让纪兰听得反胃,心也收缩得厉害。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不用问是陆致穿拖鞋走路的声音。
“谁呀?”陆致语气平淡,熟悉的嗓音如一阵风吹过湖面,在纪兰心底荡起一层涟漪,但很快平息。“我——是我——”纪兰加重了语气,颇有听不出来是陆致罪过的意味。
“兰儿,你在哪儿?”陆致语气猛然变得惊讶而急促。
“离你很近,拐角处大当铺门前,可我找不着你的住处。”纪兰声音颤抖,红红的眼眶里盛满委屈,她放慢睫毛眨动的速度努力不让液体溢出。
“你别动啊,就在那儿等我。”陆致挂了电话。
约摸八九分钟,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拐角闪出,径直朝大当铺急匆匆走来。纪兰看不清他的脸,但走路的姿势她太熟悉了,是她的陆致。
“嗨,你怎么有时间过来了?”陆致看到路灯下孑然而立的纪兰边跑边朝她挥手,“地铁站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多好,你看看,着急了不是?”陆致话语里满是心疼。
纪兰咬着下唇没有答话,陆致接过她的包回身走,她默默跟在身后。陆致知道纪兰在想什么,故意找话题打破沉默与尴尬,不论纪兰表现得多么不悦,他说笑依旧。
防盗门开了,一股淡淡的玫瑰香水味儿迎面扑来,纪兰轻轻皱了皱眉。陆致随手将纪兰的包丢在沙发上,将她轻拥入怀。“我饿了。”纪兰挣脱陆致冲进餐厅,方桌上六个精致的白瓷盘里色香味俱全,还在冒着腾腾热气,外文商标的红酒一瓶,暗红色高脚杯两只,餐具却只有一套。
“走了?”纪兰清澈犀利的目光直逼陆致,不指自明。
“嗯,是我女同事,她跟我一样,家在外地,偶尔过来蹭顿饭,这不,让你赶上了,她说怕你误会就走了。”陆致咧咧嘴,在纪兰眼里他有点皮笑肉不笑。
“你女同事都跟你喊‘老公’?”纪兰上下打量陆致,像看一个陌生人,“你就不怕一夫多妻触犯法律?”
“你看你,多心了不是?她这人就是爱逗,如果你介意,我以后警告她就是了。”陆致说得很诚恳,但眼里闪过的那丝慌乱难逃纪兰的明眸。
纪兰借口洗手进了洗漱间,陆致的牙具、毛巾、香皂、大宝、护手霜、洗衣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置物架上。镶嵌脸盆的白色大理石平台上散乱着几根栗子色的长发,这又能说明什么呢,她想。转到阳台,一套玫瑰红女人内衣在晾衣架上招摇,刺得她两眼生疼,心沉入北冰洋底。
“瞎转悠什么呢,快吃饭吧,一会儿都凉了。”陆致的语调平和亲切。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纪兰问自己,她心里像夏日雨后的青草疯狂生长,她眼帘低垂挪到餐桌前。
“来点红酒吧,我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陆致笑眯眯地递给纪兰一杯红酒。
“谢谢。”纪兰一饮而尽。
这顿饭纪兰吃的不多,喝的不少,她从来不清楚自己有这么大酒量,俩人一杯对一杯,一瓶红酒全部下肚。酒的后劲把纪兰推到床上,一个脑袋有俩大,晕乎乎的像要飞起来,但她怎么也睡不着。
这一夜,她没有得到理想中的缠绵。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是正确的。面对陆致的谎言她没有吵没有闹,甚至没有质问,她选择把火气和委屈压在心底,慢慢消融。因为,她不想失去他。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射进屋里,纪兰像往常安排早点,打扫房间,一副很平静、很幸福的样子。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走向阳台,那抹刺眼的玫瑰红却不见了踪影。
不久,陆致和纪兰领了结婚证,并托关系把她调进了北京城。
如今,纪兰已是一个十二岁男孩的母亲,她的生活平静而舒适,陆致对她很好。
结婚十多年来,她把那套玫瑰红内衣死死压在心底,尽管想起来就像吃了苍蝇,但她从未点破。到死也不想点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