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处于黄土高原上的小明的家，和山区其他孩子的家境一样，都处在艰苦的生活阶段。当地的人们戏谑着自己，从住房的格局上划分经济身份：住砖墙大瓦的是富裕户，居土墙瓦顶的是小康家，睡土墙泥顶的是小平民，钻窑洞的则就是贫困家庭了。小明家住的土墙泥顶的屋子，算是小平民了。由于姥爷的瘫病到去世，加上姥姥患青光眼的医治，将小明家的所有折腾已尽，还欠了一笔债款。
　　 联村小学要对教室逐一翻修，进行内外加固，上课就临时借用乡中学的会议室和图书室隔开使用。小亮的家离小明上初二的乡中学有点远，爸爸决定让小亮和小明带饭去学校吃午餐。家里不富裕，一分钱都要掰两半花，一应开销都要精打细算。
　　 “爸爸，怎么不让我和哥哥在学校饭堂里吃啊？”小亮不明白爸爸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心里有点别扭。
　　 爸爸笑着说：“因为饭堂里的饭不好吃啊，你中午简单吃点，晚上回来不是可以多吃点好吃的吗？中午的时候，说不定爸爸会去看你，给你买瓶那种甜甜的饮料呢！”
　　 “真的？爸爸真来学校看我和哥哥？真的买甜饮料？”小亮听爸爸这样一说，高兴得蹦了起来。
　　 “嗯，如果要是爸爸忙的没空，就不能去看你给你买甜饮料了，知道吗，小宝贝？就知道想着吃好吃的，馋猫一个！”爸爸用指头点点小亮的鼻尖，说道。
　　 “知道了爸爸，爸爸要是忙，亮亮就不喝甜饮料了，等爸爸不忙了再买。”
　　 看着这父子俩的亲密，小明的心里十分难过和悲伤，刚要转身出门去学校，小亮拽住了他的衣襟。
　　 “你要干嘛？”小明的口吻有些生硬，但他很爱这个刚满九岁的弟弟，便放缓了语气，“怎么了？”
　　 小亮把哥哥拉到一边，踮起脚趴在哥哥的耳边悄声地说：“哥哥，你别生气，爸爸要是给我买了甜饮料，我就留着，晚上咱俩一起喝，好吗？”
　　 小明怔怔地看着小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哥俩收拾一下，该去上学了。小明是哥哥，路上要多照顾些弟弟。”爸爸一边叮嘱着，一边揉了揉小明的头，然后拉过小亮，也轻轻地揉了揉小亮的头，弯下腰对小亮说道：“小宝贝，要跟紧哥哥，别乱跑，路上要小心骑车子的。路上要听哥哥的话，放学和哥哥一起回来，知道了吗？”
　　 爸爸放心，我一定听哥哥的话！”
　　 爸爸刚一转身，小明极为反感地皱着眉，在爸爸揉过的头上使劲搓把了一下，小亮一看，也模仿着小明皱起眉来使劲地搓把了一下自己的头。
　　 “你干嘛学我？”小明有些生气，瞪起小亮来。
　　 “哥哥刚才的动作好酷，帅呆了耶！我好笨，学都学不好。”小亮用一副十分崇拜的表情看着小明。
　　 小明被小亮的话逗乐了，拉起他的手，说“走，和哥哥一起上学去！”
　　 “有哥哥真好！有哥哥真好！”小亮开心地抓住小明的手，一边走着一边欢蹦乱跳着。一直到学校，兄弟俩的手都没松过开过。
　　
　　 二
　　 这是一个春光明媚的礼拜天。
　　 妈妈大清早就出了门，到乡办的一个手套厂干临时工，一干就是一整天，为了偿还盖房子借的钱。
　　 在灰分飘扬的石料场做苦工的爸爸，因为老板接到线报，说这两天环保和安全部门要来突击检查，给工人放了假让回家休息，所以得空在家里锅碗瓢勺忙乎起来，一屋子久违的的香气。
　　 临近中午的时候，做完饭的爸爸说出去买点东西，等他回来就开吃，说完就提个篮子出了家门。
　　 小明坐在小亮的身边，看了一眼正伏案专心致志写作业的小亮，无聊地拿起一本课外书看了起来。小亮很聪明很伶俐，自己写作业复习从不用小明费心辅导，只是写完作业就要小明给他说谜语或讲故事。
　　 不大一会，爸爸提着一篮子东西回来了。
　　 “爸爸，买的什么好吃的呀，能让我看看吗，保证不偷吃！”小亮拽着爸爸的手，要看看篮子里有什么稀罕的食品。
　　 “待会你就知道了。”爸爸怜爱地打了一下小亮的手，笑着说道：“都是好吃的，一会让你吃个够！”
　　 爸爸让小明把桌子上的东西收拾干净，从蓝子里掏出一个圆型的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打开来一看，是一个很小很圆的白色的像发糕一样的东西。
　　 小亮问好奇地问爸爸：“爸爸，这是什么啊？怎么我没见过呢？”
　　 “这是豆腐啊，你看，不像豆腐吗？”爸爸笑着给小亮这样解释。
　　 “可我从来也没见过这样豆腐啊？”小亮怎么也想不通豆腐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小明一听，心里那个气，眼睛里都快要冒出火来了。他特不爱吃豆腐，不爱闻那种卤味，一闻就想反胃。明知道我不爱吃豆腐，我妈早就告诉你了，偏偏让我吃，没安好心。小明越想越懊恼，索性把脸扭到了一边。
　　 “爸爸，哥哥不爱吃啊，给我吧，爸爸，我愿吃！”小亮不想看到哥哥不开心，只要哥哥开心，他吃什么都不在乎，硬缠着爸爸要吃。
　　 无奈的爸爸只好给了他一点点。小亮吃了，低着头想了老半天，接着又要。爸爸拉过小亮，贴着小亮耳根子咕咕嘟嘟说道了一番。听完爸爸的话，小亮立刻不要了，只是眼巴巴地望着那块大豆腐吞咽着口水。
　　 爸爸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气，拿起刀来，给小明切了好大一块，约有三分之二，放进小明的碗里，说：“小明，这一块是你的，那一块给妈妈留着。”
　　 小明一看很是生气，你怎么不叫你小儿子吃，偏偏要折磨我。他推开碗刚要起身拒食，小亮忙趴到小明的耳边轻声地说道：“刚才爸爸给我说今天是哥哥的生日，说这是蛋糕，只能给哥哥吃。哥哥，我不吃，等我过生日了爸爸说也给我买一个大蛋糕，可我什么时候才能过生日呢？”
　　 明白了一切的小明深情地望了一眼正含笑却又显愧疚之心的后爸，一把抱起了小亮，流着泪哽咽着说：“今天就是你的生日，现在就是你的生日！”说着把碗里的蛋糕递给小亮，说：“弟弟的生日，给弟弟吃……”
　　 “哥哥，你怎么哭了？过生日能哭吗？”说着，小亮又趴在小明的耳朵上悄悄说道：“爸爸说今天的好吃的都是哥哥的，让我少吃点，等我过生日给我炖鸡吃。要是炖了鸡，咱俩一人一半，哥哥不哭，哥哥不哭好吗？”
　　 听小亮这么一说，小明抽泣得更厉害了。
　　 爸爸坐到小明的跟前，习惯性地用手揉着他的头，轻声说道：“我的大宝贝，爸……我祝你生日快乐！”说道“爸”字，爸爸顿了一下。
　　 “爸爸！”小明猛的一下扑进爸爸的怀里，叫出了第一声。
　　 “我好开心哦！哥哥也喊爸爸了！哥哥也喊爸爸了~！”小亮兴奋地手舞足蹈着，一连声喊叫起来。
　　 “爸爸，您就是我的亲爸爸，爸爸！”小明放声大哭起来。
　　 爸爸的泪水从脸颊上流落下来，他紧紧地抱住小明，说：“孩子，我没照顾好你，让你每天都不开心，受苦了孩子，爸……爸爸对不起你……”
　　 小亮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得比小明还伤心。
　　 “怎么了小亮？”爸爸赶忙擦掉眼泪，急忙把小亮也拉进了怀里，安慰道：“别哭，我的小宝贝，别哭！”
　　 小明止住了哭，拉起小亮的手，摇着问他：“亮亮，你怎么了，告诉哥哥，亮亮，你为什么哭啊？”
　　 “哥哥，都是我不好，抢了哥哥的爸爸，抢了哥哥的妈妈，让哥哥一个人孤单单难受。我想补偿，可我又没法补偿啊……”
　　 小明站起身将小亮紧紧地揽在怀里，哭着说：“亮亮不哭，弟弟不哭，你没抢哥哥的爸爸，也没抢哥哥的妈妈，爸爸妈妈是咱俩的爸爸妈妈，你是哥哥最好的弟弟……”
　　 “孩子……”正在父子三人相拥着诉说着情意的时候，门外一阵带着深疚的哭声传了过来。
　　 “妈妈！妈妈！”小亮哭叫着跑了过去，抱住了刚进门的妈妈，“妈妈，哥哥叫爸爸了，哥哥叫爸爸了，要不是因为我，哥哥早就叫爸爸了。妈妈，都是我的不对……”
　　 “孩子，你没错，你是天下最好的孩子，你和哥哥都是妈妈最好最好的好孩子，是妈妈没能照顾好你们……”
　　 小明走到妈妈的面前说：“妈妈，我错了。妈妈，我不该怨恨您，您是我最好的妈妈！”说着，转过身，扑腾一下在爸爸面前跪了下来，哭喊着：“爸爸，原谅我！爸爸，爸爸……”
　　 爸爸急忙把小明拉起来抱在怀里，“好孩子，不哭不哭……”
　　 “哥哥！哥哥！”小亮从身后抱住了小明。
　　 妈妈走了过来，一家人抱在了一起，流着幸福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