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点】可怜的小榆树(散文)
我想起春末夏初的那棵小榆树了。
那棵小榆树被折断了。
她委实还不能算是树,只是一株细的像母亲祭神时烧的香一样的幼苗。而她确确实实是被折断了。
她生长在一个极不惹眼的地方------距东墙、南墙各约一尺的围墙的内角。-------那既不是闹市,更不阻碍人们的交通,然而她却落到这样悲惨的地步。
她的出生于任何人都没有功劳。是风把一片榆钱吹落下来送到这里,是风吹起的尘土把这榆钱遮住,是天雨给了这榆钱以膨胀、发芽所必需的水分,她才从泥土中慢慢的,艰难的分娩出来。
我一向喜爱雏形的生物,无论是欢蹦乱跳的牛犊,还是未长全羽毛的小燕,抑或刚露地面嫩绿的草尖。因为她们都具有天然的纯洁,蕴育着无限的生机。
当她的头上还顶着榆钱的枯体的时候,我便发现了她。我用指尖轻轻取下金箍似的榆钱皮,那鲜绿的子叶便舒展的露了出来。我也随着舒了一口气。旋即,我大悟似的发现:那子叶下细嫩的树干(哈,姑且这么叫她吧)的周围,是一道道干涸的裂缝,那暮春的燥风吹去,不把她娇弱的躯体烘干了么?恻隐之心不觉油然升起。我在一旁寻到一根小小的木棍,轻轻的将她的周围运动成土粉。我想这也许能减少水分的蒸发,使她的生命能多延续些时候。
世界上就有这样倔强的小生命,我真庆幸,她居然活下来了,从子叶那两夹的缝间吐出了一卷嫩绿的“舌尖”!
我没有欢呼,因为我怕那些不懂得盖房还需要梁檩的先生们知道了她,进而出于杀生的快乐,把她拈烂。
我悄悄的观察着她,一天一天的,她那舌尖形的叶卷渐渐舒展开来,终于成为一片堂而皇之的榆树的叶子,在这个叶子的根部,又吐出一卷嫩绿的“舌尖"...........
阳光普照,万物生辉。可讨厌的东南两墙霸去了太阳公公的恩泽,可怜的她只能在日薄西山之时“光合”上那么一瞬。
她毕竟是活下来了,叶子不仅增多到十一片半(那半片即是还在吐着的半卷的舌尖),而且她的干(现在可以这么说了)也由细绒线变成火柴杆粗细了。
然而不知怎的,我这时反又担心起来,很怕那些嫉妒绿色的人发现了她。因为她此时还是极脆弱的,只须用两个手指微微一提,她恐怕就要“捐躯于野”了。因此,我经常的给她松土,并把下部的发黄的叶子轻轻摘掉,好让她轻装直上。我极盼望她能在一夜之间突然越过墙头,长成参天的合围的大树,到那时,她既可以蒙受太阳公公的光顾,又可以笑对那些乐于杀生的人了。
我经常的用指甲轻轻的抠去想逸出的枝杈的嫩芽,她直条条的向上..........
长到六扁砖高了,最上边那片叶子的根部仍吐着一卷嫩绿的“舌尖”...........
那天早晨起床后,我照样去看她。
“啊”!我没让这声音拖得过长,但嘴却傻张了足足一分钟。
小树被折断了!这就在眼前。她是在离地面寸许的地方被折断的,那尺数长的躯体抛在一边,蔫了的叶子上还带着夜间的露珠,恰似她哭泣的眼泪。我再看那寸许的根部,她的一侧已经没有皮,露着纯白的木骨。
不知过了多久,我默默的,默默的离开了那里,安慰着自己:不用难过,因为这是早预料到的事。谁叫她长得这么慢?谁叫她不一下子长成参天的合围的大树?
但是,我总觉得有一种东西折磨着我,伤心?激愤?我说不清楚。那个折断树苗的人总应担当一个罪名吧,“破坏绿化”过分,起码也得是“破坏美化”,也许是葬送了一架大梁呢!
半年过去了,我仍时时忆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