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月恋】冬之雀(散文)
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
——泰戈尔
这个冬天,发生了一件太伤感的事情,触碰了我的容忍底线,致使我对一切都怏怏的,也就无法热烈地喜欢冬天。一切都太瘦削太冷漠了。杨柳已经褪去一身骄傲而茂盛的绿装,只剩下筋骨了,显得那么僵直,那么干枯。就连让人看了最热血沸腾的红揪果,此刻也红得那么惨淡,那么死气,仿佛抽去了精髓一般。一切都是凋零后的骨感。只有松柏还绿着,却绿得那么沧桑,仿佛经历了寒霜的洗劫而萎靡不振。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一种寒冷的气息,让人无法驻足欣赏风景,也无风景可赏。至于那些可爱的飞鸟,就更很少见到了。极少时候看见空中划过一只鹰,倏忽就不见了,留给人们的是望着天空慨叹。就更不用说天鹅了,简直是一种奢望。有一次,学校的一棵百年柳树上飞来了一只百灵鸟,羽毛竟然是孔雀绿和大海蓝,美得恰到好处。歌声也很婉转,掺杂着淡淡的情思。我屏住呼吸凝望,似乎时间也停滞一般。但还没来得及走近仔细欣赏它就飞走了。填补冬天寂寞的恐怕只有麻雀了,但我对麻雀一向没有太多的好印象可言。
记忆中儿时麻雀被当做“四害”之一,总爱糟蹋粮食。挂在房檐头的谷种,籽食饱满的几乎全被它偷吃了,还弄在地上浪费了不少。高粱灌浆的时候,人们不得不做几个稻草人立在麻雀出没的地方吓唬它们,否则高粱的浆水被它们喝尽了,容易籽粒瘪瘪的,减产。忘了是几年级的时候,学校大搞除“四害”运动,谁消灭的麻雀多还加分呢。在地上给小鸡撒的秕谷,也往往被他们抢食。那时候的麻雀好像多得数不清,赶不尽,杀不绝。而大人们则想出了更高明的办法,用草筛捕麻雀,给孩子们烧着吃或者包饺子打打牙祭,那是绝对的美味,也许是那时物质生活太贫瘠了。根本就没有想到,有一天麻雀也会成为国家保护动物。但事实就是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如今,当鸟儿渐渐淡出人们视线的时候,麻雀填补了天空和我们内心的空洞。使我们不得不对麻雀刮目相看甚至心生羡意了。
在寂寞的城里里,楼房充斥着空间,是枯燥的钢筋水泥森林。在楼房窗子向阳的地方,经常会停着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倒也给这枯燥增添了几分生动。我唯独喜欢傲立枝头的一只沉思的麻雀,心想难道它也有思想吗?那它又在想着什么呢?而最热闹的场景是许多只麻雀聚集在枝头,像是在集会,讨论着一个什么重要的问题,而且好久不会停下来。我想该不会是在讨论什么生存问题吧。难道它们也有什么忧虑吗?讨论完后它们会一起在天空飞翔,变换着队形,也是很轻盈很灵动的动态画卷。最令人惊异的是那个画面,在单位对面的楼顶的边上,竟然密密麻麻停满了麻雀,而且都保持静默,就这样一直坚持了十几分钟,我也吃惊了十几分钟。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阵势呢?是在展示团结,还是在集体抗议什么呢?忽然想到了最近在一片树林旁边,新开辟了一个滑冰场,人来人往的,就严重地影响了原来栖息在那里的麻雀们的正常生活,难道是它们被侵略了,集体表示愤懑吗?可是,不一会儿,它们又向着那树林飞去了,而且动作那么轻盈,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悲伤。或许这一切的幻想都是我凭空加上去的,杞人忧天罢了。其实我有时会生出太多的不解,远离农村,远离粮食,它们靠什么维系生命呢?但它们似乎并不为此忧心。因为我从它们的叫声里听出了轻松和淡定。尤其是站在最高枝的一只,眼睛一直高傲地遥望着远方,它难道也在遥想未来吗?每当看到这里,我的心也沉静,觉得要和它沉醉在邈邈的远方。
有一次,诗人清子曾问我,你知道麻雀为什么无忧无虑吗?我摇头。他说,因为它们随遇而安,不患得患失,只过好眼前的日子。
我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其实眼前的不就是最珍贵的吗?尽管很普通,像阳光、水、空气一样,可是离了它们,人们又该怎样生活呢?这样看来,我们有些烦恼都是自己强加的。我们总是善于用别人的评价衡量自己,生出没必要的烦恼,甚至觉得被践踏,被屈辱。其实别人又怎么可以左右你的思想呢?只要你问心无悔地活着,说自己该说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别人的目光还重要吗?我们最终是活给自己的。就像麻雀一样,想歌唱就歌唱,想飞翔就飞翔,任何一种生活方式,只要不愧对生命就可以,生命就是要利用在有意义的事情上。
我就这样看着想着,觉得生命也灵动起来,这些天来压在心里的石头开始渐渐瓦解。做生活枝头的一只鸟吧,永远为了诗意的远方歌唱。
不知为什么,一首诗开始在我的心里流淌而出——《冬天,鸟是树的叶子》
一只、两只、三只、一群
做冬树上灵动的叶子
那跳动的音符随风儿律动
时而栖息,时而飞翔
是动静相生的水墨画
只要静止,心就开阔了
只要飞翔,天空就近了
其实我的眼睛也飞翔了
落在了高枝上成了一片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