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姊妹青(散文)
一
我居住的小区内有三株缠绕在一起的小树,一棵垂柳,一棵楠树,一棵桐树,其中垂柳和楠树粗不过三岁孩童的胳膊,桐树略微粗一些,但也只有碗口那么粗。三株树并不茂盛,但是却紧抱在一起,相互支撑着。
自从当年入住小城以来,十年过去了,每天我都要从这几棵树前经过,买菜、陪孩子出去吃早餐。
小城太小,高低不平,而我家就坐落在楼房丛中,似乎生活在山涧一般。
当年,三哥第一次带我从这条路上去看我新居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路边这几棵环抱在一起的小树。其原因要归结于他们的主人,那么的有心,把缠绕在一起的小树周围堆了一圈扎人的干刺梅,还把刺梅用细细的布条绑起来,以免刺梅散开或者怕被调皮的孩童踢开。在树的上半部,紧挨着树杈的部位挂着一块绿色的牌子,冠以美名“姊妹青”,又分别把树名列出。
正是因为主人的别出心裁,所以吸引我的不仅是这三棵树,还有这绿色的“姊妹青”三个字,让我每天为它们而驻足。
二
我是七十年代出生的人,那时计划生育不紧张,所以兄妹好几个,如今大家都各自成家,分别在不同的城市谋生,这个小城里,唯有三哥同伴。想想当初决心定居小城,也是源于三哥,从小就和这个哥哥臭味相同,觉得三哥有魄力、敢作敢当,是个真正的男子汉,虽然也没有做出什么大成绩,但是我依旧像小时候那么地佩服他。
屋子是三哥帮忙操心买的,室内的一切也是他操心置办的,嫂子常常说她家哥都没有操心,为了我家他却操心的要命。
我的家乡流传着这样的一句顺口溜:“黄黄苗,苦连根,啥子没有姊妹亲。”我和三哥就像是两棵连着根的黄黄苗。虽然我和他彼此之间说的话语不多,但是寥寥几句,便能心领意会了。
三哥从小学习好,是我们姊妹几个中的姣姣者,但是他的脾气也是我们姊妹几个最坏的,性格暴躁,做事大大咧咧的。小时候农村的风气非常不好,村子与村子之间总在打群架,惹是生非的人多的很,打架似乎就是家常便饭。
父亲的堂兄弟多,我兄长也多。于是,在打群架的队伍中常常能看到我们一家人。父亲、母亲只要听说哪里有打架的,都吓得提心吊胆,生怕三哥在其中而被乱棍打伤了。
事情往往就是怕处有鬼,已经记不得是哪一年的那一天了,在又一次和邻村的群架之中,三哥的胳膊被拿着镰刀的邻村人砍伤了,鲜血直流。父亲气得直哆嗦,母亲边哭边为其包扎。也许正是因为打架的事情太多,父亲才狠下决心让三哥去当兵,希望三哥在部队这个磨练意志的大熔炉中好好锻炼锻炼。
三哥穿上了军装,在村人打鼓敲锣的欢送中离开了家门。他没有回头,他的心里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可是我不会点破。三哥一走三年,三年里,我为他写了多少封家书也记不清楚了。直到今天,我的抽屉里依然保存着三哥给我包括家人的每一封回信。
三
三哥属于晚婚的一类,因为他从部队复员分配在县城工作,我还是比他先进入“围城”。记得我准备和老公结婚的时候,三哥悄悄地问了我一句话“你确定要和他结婚吗?不会后悔吗?”
我无声地点了点头,三哥就不再说什么话了。如今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幼稚,在家人都不同意自己结婚的,自己还是固执地要嫁。
我一直不知道三哥是不是提前看出了我婚姻的问题所在,不然他为何有此一问。果然我的婚姻在结婚不久之后就矛盾凸出,吵架不断,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在一次夜半人静的夜里又一次大吵之后,我哭着拨通了三哥的传呼机。午夜两点多了,在县城的三哥看到我的呼声,立即穿衣到街头的磁卡机前给我回了电话。
握着电话,我哭得说不出话,三哥像哄孩子一样的哄我说:“别哭,出什么事情了,慢慢说。”我嚎啕着说我要离婚,三哥沉默了一分钟说:“听话,别吵了,等我回去再说吧。”
我乖乖地挂断了电话,很平静地睡着了。三哥的话就像是定心丸一样,让我再也折腾不动。虽然我的婚姻依旧维持着,但是我怀疑三哥肯定对我老公说了什么,因为直到今天老公见三哥都没有多余的话,甚至在他面前连个笑话都不敢说,是源于三哥的面相很凶?还是他严肃的面孔让他害怕了?我不得而知。
我与三哥的情结,就像红丝带一样,紧紧地绑在了一起。人生的风雨中,无论有什么难事,我都会和三哥说说,我常常在感慨自己红颜薄命的同时,又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兄长,虽然其他哥哥也对我很好,但毕竟远水不解近渴,第一时间给我解除烦恼和困难的总是三哥。
四
三哥结婚了,我抱着自己的孩子参加了他的婚礼,眼里几多泪水,心里几多辛酸,如果我家家境很好,我的三哥也不会落在我这个妹妹的后边结婚了。
三哥婚姻波折不断,因为我家不富裕,那时候在县城根本就买不起房子,所以他的女朋友是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为此,他心里很苦,可是,生活在水库边上的我们兄妹又多,大哥二哥工作和成家之后,我们家已经是一贫如洗,连温饱都成了问题,外债堆积,四间土坯房子摇摇欲坠,依靠木桩支撑才没有倒塌。哪里还有钱来城里买房子呢?几万块前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个天文数字,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听着他的同事和战友一个个买房结婚了,我和父母都非常着急,可是瞪着眼睛却没有任何办法。
上天眷恋,梧桐树上引凤凰,豪爽的三哥最终抱得美女归,给我娶回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嫂子。而且通过自己的辛苦努力,在小城拥有了自己的房子与车,我把他列为“小康一组”。
五
小城真的太小也太大,小得我骑车就能转遍全城。小城太大,大得我和三哥几个月都没有见面了。
爱之深、责之切吗?
夏天来临的时候,因为自己的婚姻出现了裂缝,想彻底地解决了。我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希望得到他的理解和支持。出乎意料之外,做了两个孩子父亲的三哥竟然不再顾及我的感受,强烈反对。我无声地挂断了电话,任凭泪水狂泻……
后又因为家里一件小小的事情,三哥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拿着电话把我使劲地凶了一顿,莫名受了委屈,加上对婚姻的失望,所有的痛苦就像恶魔一样冲击着我的大脑,思维失去了控制,我对着电话把自己百依百顺的三哥臭骂了一通,原本相亲相爱的两兄妹从此再也不说话了。三哥倔强,我也倔强,谁也不肯找着先开口说第一句话,母亲知道后专门从老家赶来,想从中斡旋化解我们兄妹之间的小小误解。
可是母亲失败了,因为我不肯低下高傲的头颅,毕竟我受委屈在先。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晃悠着,同在小城,我和三哥的距离竟然变得很遥远了,时常想起那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诗句,可就是碍于面子不愿意先开口。
六
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飘落下来,枯黄、残败,迎接着冬天的第一场雪。手机里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嘶哑、悲切,带着抽搐。我惊呼:“发生什么事情了?”母亲哭泣着说:“去看看你三哥吧,听说他帮别人处理了一件纠纷,事后一方当事人心怀不满,趁三哥身体不舒服在医院打点滴的时候,把他打了,血流了很多……”
我的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睛,飞快地奔向哥哥家,嫂子开门,看到我泪流满面、惊慌失措的样子,忙问:“三哥出什么事情了?”我抽噎着问:“我三哥怎么样?”嫂子连忙说:“别怕,没事,他出去了,一会就回来。”我擦了一把泪水,怀疑她话的真实性。
我快步到了楼下,这时看到三哥开着车回来了。几个月了,谁也没有见过谁,此刻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我的心很痛,我急切地拉开他的车门,含着热泪大喊了一声“三哥!”三哥说:‘没事了,不要担心。”他消瘦很多,脸色蜡黄,也许他的腿受伤了,因为他一直坐着不动,我的心刀割似的疼着……
兄妹就这样相互深情凝视着,呆呆的几分钟,心有灵犀一点通,此时无声胜有声,我用柔情的目光读着我的三哥,我的三哥任我无声地关怀着、温暖着……
这个冬天很冷,但是我却在寒冷中深深地体会到了情同手足的兄妹之情,心暖暖的、融融的。手机里,三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又听到了那熟悉的亲切的问候和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