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成蝶”，是一个生命过程，我的外孙麦稻正在这样。他挣扎，他长大，逐渐成熟起来，十年了，我陪伴，我记录，我盼望着。
　　 ——— 题记
　　
　　 2014.8.5 小青蛙爬上了岸
　　
　　 一天，你突然看到蝌蚪爬上了岸，尾巴不见了。你惊讶，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外孙麦稻突然长大了。今天，他不让我送他回家，他要独自走，他发脾气：“你走吧，要是跟着我我就不走了。”“你能拿动滑板车吗？”“能！”“把你送到楼门口？”“不用！”
　　 麦稻栏住我说“求求你，姥爷，你走吧。”夜，有风，小区楼间灯光昏暗。我停下脚步，看着麦稻的歪斜的身影拖着滑板车拐进了楼群，消失在黑幽幽的树丛后面……
　　 以前并不这样。
　　 几年了，几乎，每天晚饭后我都要陪着外孙麦稻去小区中心广场，看着他和其他孩子们疯玩，不时地要喊他喝水，不时要提醒他“跑慢点”“小心车”“别打架”……一般他要玩到很晚。以往，在麦稻回家的时候我要送他到楼座的单元门口，并陪他上楼，他怕黑。后来只是在单元门外守候着，仰起头，不断问他“到几楼了？”他会应上一声“三楼了——”“五楼了——”，直到听见麦稻的妈妈在楼上喊我“爸。麦稻到家了。你回吧。”我才转身离去。再后来，只是在单元门的应答电话里叫应麦稻的妈妈，妈妈会在电话的那头问麦稻：“门开了吗？”然后，开门，麦稻自己上楼。麦稻和爸爸妈妈住在七楼。我住在隔壁的院子。
　　 麦稻昨天第一次不让姥姥给他洗澡，他把姥姥推出卫生间，他要自己洗，他能自己洗了，洗头，冲淋……用洗头膏用沐浴液，而且洗得很好。
　　 似乎，只是这几天的事。麦稻突然长大了。
　　 并不是这几天的事，长大是一个过程。麦稻第一次不愿意再戴尿不湿了，记得那天的半夜里，他迷迷糊糊得抬起屁股扯下尿不湿然后抬手一甩，甩到了床下。第一次不再闹着用奶瓶喝奶，第一次刷牙，第一次不再让姥姥喂饭他要自己吃，第一次不再屁股对着我撅着让我给他擦屁股……走在街上，麦稻不再让我牵着他的手，他挣脱，他烦。麦稻第一次写自己的名字。麦稻下围棋第一次赢了我……
　　 有一天，他淘气，姥姥吼了，他两只手巴拉着两只眼皮一张一合地冲着姥姥做鬼脸：“警报！警报！姥姥生气了，快跑！快跑！”姥姥被逗笑了，他依旧两只手巴拉着两只眼皮一张一合地：“解除警报！解除警报！姥姥笑了，姥姥笑了！”
　　 一天，饭桌上他一道一道品鉴着姥姥做的一桌菜，嘴里念叨着“成功！”“成功！”“失败！”
　　 一天，一个叫圆圆的小女孩拦住他问“麦稻，你说，你长大了和谁结婚？”麦稻说“和金宝。”圆圆小妹妹生气了：“金宝有男朋友了，你等着，有你好瞧得的！”麦稻讨好地说：“我和你俩都结婚。”圆圆高兴了，金宝也高兴，他们一块玩起过家家。
　　 麦稻讲故事，爱讲马三立的单口相声《逗你玩》，学马三立老先生的口吻“谁呀？”“逗你玩。”“这孩子！”。他总爱说“然后哩”“然后哩”，我们学他，他很恼羞，他喊：“讨厌！我不讲了！没有然后了！”
　　 麦稻学会惩罚我，看到我吸烟，他命令我“灭掉！”然后，拉我到小房子里站着，指着墙上的挂钟对我说：“看，大针到……8！”哦，关我二十分钟的禁闭，让我想“还抽烟吗？”其实，他妈妈常关他。
　　 麦稻开始撒谎。“今天幼儿园留的作业是老师让我们在家打游戏。”“我吃过饭了。”“我洗过手了，真的。”……笨拙的谎言马上会被揭穿，他会很平静地说：“逗你玩。”
　　 麦稻不再唱《嗨歌》了，改唱“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再过几天，这个小男孩就要上小学了。
　　 不经意间，尾巴脱去了，黑蝌蚪已经变成了一只绿色的小青蛙。它正在奋力地往岸上爬……
　　
　　 2014.8.11 绅士
　　
　　 上午，我送外孙麦稻去夏令营。暑期，麦稻妈妈把麦稻送进了一个叫英诺园夏令营，说是培训英吉利式的绅士……今天，第九天。
　　 我给麦稻的妈妈发短信：
　　 你娃的错误也犯得太快了吧？到英诺园，把他交给老师后，我往回走，走到公交车站突然想起把麦稻的药（游泳，麦稻外耳发炎，正在治疗中）忘了给老师留下，便急忙返回……就这么个扭脸的功夫，麦稻已经被老师关了禁闭，只听一个男老师在呵斥：“站好了！还有5分钟！”麦稻垂着头，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孩儿，是麦稻的好朋友铁蛋……一打听，老师组织营里的孩子活动，他俩偷着溜出来去“开汽车”（电动童车）。我说“该！”麦稻看见我，冲我做了个鬼脸.……这小子！
　　 麦稻的妈妈回复：
　　 “呵呵。”
　　
　　 2014.8.22 麦稻的故事
　　
　　 见姥姥端出蒸的红薯，麦稻兴奋地：“哇塞！红薯耶！”姥姥问：“喜欢吃吗？”麦稻说：“喜欢吃红薯也喜欢看电视。”然后，学着姥姥的腔调：“想得美！”自我调侃自我否定。
　　 麦稻去拿红薯：“烫！我的手中暑了。”
　　 姥姥买了鸡蛋放在客厅的餐桌上，麦稻喊姥姥：“姥姥——，我把你的鸡蛋一个一个敲碎吧？”姥姥在厨房里喊：“你敢！”麦稻说：“逗你玩！”
　　 早上，带麦稻去游泳，路上，麦稻喊腿疼，我忙问他怎么啦？麦稻说：“我的骨头长得太快，我的筋跟不上。”接着说：“姥爷，给我买根烤肠吧……吃烤香肠能长筋。”我说：“胡说八道！吃香肠能长筋？吃啥补啥，香肠只能补肠子，懂吗？哪能补筋？！”
　　 过了一会，麦稻蹲下做痛苦状：“我肚子疼。”
　　
　　 2014.8.30 麦稻日记
　　
　　 大雨。久旱落雨，一喜。
　　 麦稻今天入学。
　　 早起，电话问麦稻妈妈：“麦稻几点报到？我想陪娃去。”麦稻妈妈回话：“九点之前。你去干啥？学校只让一个家长去。”闻言，我悻悻。
　　 这些天，大家一提起麦稻上学，麦稻就说：“噢？我马上要被关进笼子里了！”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听得出，麦稻有一种懵懵懂懂的恐惧和无奈，这一定是他听大人们讲的。
　　 麦稻问妈妈：“妈妈，我会被关在笼子里吗？”妈妈反问麦稻：“怎样才叫关进笼子呢？”麦稻说：“就是不让我玩了，不能滑滑板，不能玩逮的，不能打游戏，不能看电视，不能……”麦稻妈妈告诉麦稻：“不是那样的，以后哇，你要上学了，那里有很多小朋友和你一起学习一起做游戏，放学后，只要你做完了作业，还是可以滑滑板，玩逮的，看电视，打游戏。”
　　 麦稻听了很高兴。
　　 麦稻今天报到，花花绿绿的带回来一书包的新课本。后天，九月一号，周一，上学。麦稻妈妈回家说，明天上午老师还要求孩子到校，新同学见面，相互自我介绍。不知麦稻将会怎样去介绍自己。
　　 毕竟是麦稻的第一次。
　　 我问麦稻：“你在几班？”
　　 麦稻说：“一年级四班。”
　　 是记。
　　
　　 2014.9.1 开学了
　　
　　 雨。麦稻今天开学。
　　 早上，麦稻爸爸送麦稻上学，麦稻爸爸电话麦稻妈妈说：“看着那么小的孩子背着那么大的书包独自走进校门，心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下午，雨停了，我和麦稻姥姥接麦稻放学，问麦稻：“今天上得什么课啊？”麦稻说：“你们看课表吧，课表上写着呢。”“都学了些什么？”“老师讲得太多了，记不住，都忘了。”回到家放下书包就往外跑：“姥姥，我玩去了！”
　　 麦稻的裤子袜子鞋子都湿透了，问他，他说下午和同学在操场踢水玩了，他把湿袜子塞在书包里，光着脚，他说，这样舒服。书，却被沓湿了。
　　 九月一日，麦稻的小学第一天。
　　
　　 2014.9.4 开学这才四天
　　
　　 姥姥被告知领人，麦稻让老师留下了，因为放学排队时和同学推搡嬉闹。
　　 我对麦稻说：“咱丢人不？！”
　　 开学才四天，恐怕是全校第一份……
　　 “全市头一份吧？麦稻！”我说。
　　 这是预料到的，只是来得也太快了，我说：“麦稻，咱就不能多忍几天？”
　　
　　 2014.9.6 微信
　　
　　 天涯咫尺，有了微信，人们很便捷相互沟通，信息共享，比如我的外孙麦稻，无论在幼儿园、夏令营还是刚入小学，老师和家长们建立起“群”来，麦稻在校的随时状况便在眼前，老师发来一幅幅照片：麦稻在吃饭、麦稻在阅读、麦稻在游泳……
　　
　　 2014.9.17 淘气的麦稻
　　
　　 他入学的第三天就被留校了；
　　 他的尺子在课堂让老师没收了；
　　 他和同学打架头上起了大包；
　　 他把水杯和铅笔盒忘在了学校；
　　 他用剪刀把自己的牛仔裤已经破损的地方剪了个圆圆的洞，露出了膝盖；
　　 大雨，课间休息，他和几个伙伴打赌看谁敢穿过操场，他淋成了落汤鸡；
　　 课堂上捣蛋，被罚站，被撵出教室；
　　 老师昨天给他的妈妈打电话说麦稻和另一个男孩在全班同学午睡时他俩敲桌子……
　　 麦稻怕了，这次是真得害怕了。放了学见到妈妈第一句话就是“妈妈，你不生气，我错了。”紧接着给妈妈看《家长联系簿》：“妈妈你看！”麦稻自以为得计，聪明反被聪明误，麦稻妈妈直接崩溃了……麦稻把前几天的老师给的“奖花”抠下来贴在了今天……
　　 妈妈让麦稻站到小屋里去反省。
　　 麦稻的爸爸吼了一声“站好！”麦稻脚一并“咔”的一声，立正，笔直。实在是憋不住了，妈妈躲进卫生间里笑，爸爸跑到厨房里笑……然后，抹把脸，出来，继续红脸黑脸地唱“三娘教子”。
　　 今天，麦稻英语作业做得好上了班上的《光荣榜》。开学以来从没有过。
　　
　　 2014.9.18 麦稻的淘气
　　
　　 男孩子淘，天生的。
　　 毕竟，他还是个不满七岁的孩子。
　　 毕竟，麦稻刚离开幼儿园，刚进入小学校，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
　　 作家冰心曾说过：“淘气的男孩是好的，调皮的女孩是巧的。”
　　 我给麦稻的妈妈说：麦稻雨天兴奋地踩水玩，就让他踩吧，过了这个年龄你让他踩他都不会踩了，他会觉得那样很傻。麦稻今天上了光荣榜，见了孩子你要做骄傲状，虽然很傻，但必须的。
　　 淘，不可怕。不要动辄训斥，要告诉孩子，淘，要有个度，比如，不要伤害到自己，不要影响和伤害到别人，不要耽误了学习。课堂纪律要遵守，这是制度。专心做完作业再去玩，这是规定。犯了错误要惩罚，这是必须的。让孩子意识到应当为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比如，今天的电影不看了，取消答应过的带他去公园的许诺，不给他买他想要的玩具，两天内不让他下楼玩……
　　 要善于发现孩子的优点，引导他进步。哪怕是在他犯错误的背后也有闪光的东西，比如麦稻被老师告家长了麦稻偷改了《联系簿》，错上加错，甚至后一个错误才是“严重错误”，伪饰和欺骗，必须防微杜渐，必须严肃惩戒。但是，你想到没有，麦稻为何这样做？一是他怕妈妈生气，他有所敬畏；二是他觉得没脸，他有荣辱感。要引导孩子去找到闪光点，告诉麦稻怎么做才能让妈妈高兴。怎么做才能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荣誉。告诉麦稻，其实很简单，只要他愿意。
　　 拥抱着孩子给孩子不懈的爱。始终用爱来教育孩子，让他逐步认识到大人都是为他好。面对麦稻的淘，不可大轰大嗡，要循序渐进，要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批评和表扬要简单明了即时见效。要让麦稻能听懂能理解能做到。
　　 麦稻只是淘，他不是坏孩子。贪玩好动不知轻重，这，都不是“不良行为”。
　　 我给他们讲了一个故事：
　　 曾经有个淘气的孩子。课上，当老师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他手里举着自制的小旗，朝左一挥，教室左边的同学就“啊”地叫一声。老师转过身，他已经端端正正地做好。老师又回身写字，他把旗朝右一挥，教室右边的同学又“啊”地叫一声。最后，老师打了个时间差，抓了孩子个现行。这样的事例发生了几次，孩子在老师心目中的印象越来越坏，孩子的妈妈被叫到了学校。老师说：你家孩子没办法管教，下学期让他换个学校吧。妈妈知道，这是变相的劝退。孩子成了老师眼里的坏孩子，在同学中也受到了孤立，因为无论老师还是家长，都告诉大家不要和坏孩子在一起。他很孤独，开始逃学，有时在街上游荡，有时去电影院看电影，当时正演《流浪者》，孩子的心里空空荡荡，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流浪者。眼看就到期末了，他觉得自己精神上快扛不住了……一天晚上，他睡不着，突发奇想，于是给毛主席写了一封信，并且附上了自己和妹妹的一张照片，还有自己画的两张水彩画，一张是小兔子吃萝卜，一张是解放军叔叔保卫祖国。他在信封上写了“北京毛主席收”，然后把信投进了邮筒。
　　 十几天后，老师找到了他，原来是北京来了一封信，是写给他的。信是中共中央办公厅来的，要他好好学习，将来为祖国做贡献，还同时寄来了一张毛主席的相片。于是，全班震动了，学校震动了，校长让他在学校广播室念了这封信，那是他第一次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