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塘“有奖金”征文】“郑板桥”访画展(小说)
一
堪称书画界“八怪”圣贤之地的都城,将举办一次有史以来最宏伟的画展,仅全国范围里发放的邀请函就达一万多份。无论大名气的小名气的,只要有地址和姓名的,一概发送制作精致的参展文函。同时发文通知,届时将有历史著名书画名人的笔墨要隆重地稀罕地展出。
少有人光顾的都城博物馆,屹立在都城的南山坡上,犹如一座古老的宫殿。博物馆离市区较远,周边山清水秀,正因为如此,博物馆里一直是一副崭新的面貌。诺大的馆外广场里,别说垃圾了,连一个树叶片都看不见,白色的砖缝线依然洁白无瑕。对于一个有着十余年历史的博物馆能保持有如此靓丽姿势的实在太少有了。
这个被誉为都城丰功伟绩的建筑物,因要举行堪称建市以来的最恢宏的一次画展而热闹非凡起来。主办者请来附近一个村里的锣鼓队,从清晨起一直敲打到晚间,吸引了数万人分次分批来看热闹。
自邀请函发出去后不到一个月,组委会就收到回执一千多份,把主办者和市领导乐得好一阵子,在都城电视台等各媒体上频频露脸,彰显着都城的新机遇就要到来。在政府的倡导下,都城市区的大街小巷各店各铺都张灯挂彩起来。
二
陆陆续续的,各地画师们文豪大家集聚到了都城,被安置在都城内最好的宾馆最好的房间,享受起最好的吃食招待。
就在展会就要开幕的前一天,博物馆广场上的一个人引起了市民们的注意力。只见他穿了一身既像棉麻又像粗布一样布料拖到脚跟的大袍子,一根大辫子长的超过了屁股,加上他背着一只手走路的架势,俨然一副清时代人的打扮。
这位古装人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着,很是忐忑不安的样子。
好奇的市民们立马围了上来,看他穿的这一身衣服和那长辫子,都以为这是主办者为了增强这次画展的气氛特意安排的,纷纷跑去与这位古装人合照,一时乱哄哄地没了秩序。组委会安保处的几位保安见状,急忙跑过来驱散了人群。
其中一位保安员走到古装人跟前,质问古装人:“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穿着这一身奇奇怪怪的衣服到这里来捣乱?”
古装人向这位保安人施了一礼,文绉绉地说道:“在下受邀而来,只是不知这是何处,众人又为何如此着装,言谈举止竟如此放肆,有辱我大清朝风!”
保安一听,这人一派胡言乱语,可真是来捣乱了,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古装人说:“你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我就报警按滋事把你拘起来!”
古装人摇了摇脑袋,似乎是没听懂这位保安在说什么,只好一字一个音地问:“不知掌管画展的大人在何处?”
保安算是听明白了意思,这个古装打扮的人是要见这次画展的负责人。
正在这个时节上,主办负责人闻声走了过来。保安笑着,学着古装人的口气对古装人说道:“这就是掌管画展的张大人,你有话可与张大人相说吧!”
古装人一听,急忙向主办负责人一揖到地,说道:“张大人有礼了,在下郑燮,字克柔,有所叨扰了!在下如有冒犯,还请张大人恕罪!”
主办负责人一听,这个人整个是神经质啊!这身行头,这副腔调,简直就一滑稽演员,演技又那么蹩脚,抑不住笑起来,差点笑岔了气,边笑边说道:“你是郑燮?那我就是乾隆了。在八怪坟前称为其怪之一的还真是前所未闻,今日是有幸碰着茅山道士了!”
自称是郑燮的古装人一听主办负责人这一说,大惊失色,急忙四顾了左右一番,走近主办负责人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张大人,切不可妄言,如此狂语,会惹及杀身之祸的!”
古装人的一番话把主办负责人说得身子骨凉嗖嗖的直冒冷气,心想,这人身上怎么阴森森的,好像身上装着冰块一样。这一言一语、一招一式的,鬼装得可忒像了。他忙后退一步,离古装人远了一点,他怕被这有毛病的古装人整感冒了。
古装人郑燮见状有点不知所以然,思忖了一会,急忙从怀里里拿出一封请柬来递给主办负责人,嘴里埋怨着:“此柬错字甚多,我竟一半不识,实乃我扬州真正之怪了!”
主办负责人过来一看,着实吓了一跳,手哆嗦了起来。
“张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莫非大人身患病疾?”古装人见张大人抖擞成这般模样,很是吃了一惊。
“这是谁……谁……谁搞的这……玩意……”主办负责人瞅着这张请柬,话都说不圆溜了。
古装人看到张大人这个摸样,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一番话把他给吓住了,赶忙又是一揖说道:“张大人无须如此惊慌,克柔在此,自当承揽罪过!”
“你……你……你……是怎么……跑出来……来的?”主办负责人又往后退了一步,站在了保安身后,低声说:“快给精神病院打电话!”
古装人看这位张大人神经兮兮的神态,不知到底为何,只好无可奈何地说道:“咳,想我可柔好生生的睡着,为何将我叫出来至此地?我的睡地焉何成了如此怪异的宫殿?张眼四处尽皆怪像丛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展开来,“为应邀请,在下还特意画了幅兰竹,意在请张大人指教。不知此画之象,能否参展?”
主办负责人一看这画,眼睛立马亮了,就像看到一块硕大的蓝宝石一样,忘记了恐惧,他忙近前接过来,让保安举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便携式视频显微镜来,仔仔细细看了起来。他是越看越激动,越看手脚就越抖动,这世上怎么会有这幅绝世之画呢?这不可能啊?
“这幅画你从哪里弄来的?”主办负责人很惊奇地问古装人。
古装人有点奇怪了,“此乃在下的拙作,何处有不妥?”
主办负责人心想:这个怪人从哪整来的这幅画呢?这幅画墨香犹在,应该是最近画的,自己也算是个古画鉴定者了,这画绝不是赝品。心里在赞叹着,嘴里不由地问了起来:“你果真是郑燮?”
“在下正是,不知张大人何故怀疑在下?”古装人一脸的不解。
主办负责人更不解了,他在保安的耳边叽咕了几句,保安转身就走了。他看保安走远了,对古装人说道:“即是来参展,就请阁下随我进馆内细谈如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张大人请!”古装人弯下腰伸出一只手掌,做出请的姿势。
“郑大人请!”主办负责人也赶忙做出同样的姿势相请。
三
主办负责人一肚子疑问地把古装人请到馆内小会议厅里。
古装人一脸惊诧地看着那张中间有着空档的会议桌,嘴里咕噜起来:“好好一张案,竟毁之一旦,咳!”他叹了口气,抬起头放眼打量起挂在墙上的画来,看一张他摇摇头,看一张他摇摇头,一副不屑的神态。
几十张画看下来,古装人显得很是郁闷,头摇得像拨浪鼓。
这些可都是近代名画啊,那可是极具收藏价值的啊,竟然都被他瞧不起。主办负责人心想,说不定他真是一名隐藏很深的“大家”了。
主办负责人一看古装人对这些展画有淬口之意,灵机一动,急忙叫过来一位工作人员,说:“你去找杨主任签个字,把零零一号画从库房拿来。”
工作人员把画拿来后,主办负责人让工作人员把它小心翼翼地铺开在会议桌上,然后请古装人鉴赏。
古装人走近搭眼一看,脸色立刻大变,眼睛几乎要冒火,却又突然一笑,用手摸摸胡须,轻轻地摇摇头,有点愤极生乐了。
“你可认得这幅画?”主办负责人试探地问古装人。
“无稽无稽,竟用赝品欺世,辱我声名也!”说着一把将那张画撕了个粉碎。
主办负责人一看古装人把画撕了,大吃一惊,撕古名画可是非同小可,这张画可是展会镇会之宝,价值不菲啊!他想发火,想报警处置他,可一低头看到手里的这幅兰竹,硬硬地吞下去了这带些咸味的口水,先不忙,待了解清楚再说。
就在古装人还要去撕别的画的时候,保安带着都城画院的刘院长走了进来。
刘院长一看到古装人这身打扮也很是惊讶,“老张,您叫我来说是有张绝世之画?”
“是有一张我都没见过的绝世之画。”主办负责人忙把那张画慢慢地铺展开来,说:“刘教授,您是专家,请您来让您鉴定一下。”
刘教授一看,眼睛一亮,他要过主办负责人便携式视频显微镜,又是闻又是摸,又是侧看又是正看,好一阵子,给出结论是:“这幅《兰竹图》里,竹子画的是艰瘦挺拔,画中竹节节屹立而上,似乎要直冲画外,每一片叶子的表情各不同。整幅画面墨色水灵,浓淡有致,竹的质感逼真。”
刘院长鉴赏完,满腹孤疑地问主办负责人:“这张画是哪里来的?”
“就是这位自称郑燮的带来参展的。”主办负责人介绍道。
“什么?什么?您叫什么?您叫郑燮?您就是于乾隆年间的《樱笋图》画师?在乾隆十三年弘历南巡时被封为‘书画史’的就是您?”刘院长真是太惊讶了,这人,这画,如果相信眼前的人,自己就是精神错乱之人。可这画,千真万确,一丝之假都没有。
“在下正是,只是被谬赞了,敢问老师……”古装人没解透刘院长的意思。
主办负责人是明白古装人要问什么了,僵硬着舌头给他介绍道:“这位是画院的刘教授!”
古装人忙向刘院长躬身施礼,“原是御画院刘大人,久仰久仰!还敬请刘老师略略指教一二!今日得遇御画院刘大人,在下实是万幸!”
“不敢不敢,敢问大师这幅兰竹是您画的大作吗?”刘院长不敢相信地问道。
“正是,但大作不敢当,不知有何问题?”古装人抚抚胡须反问了一句。
“没有,没有,我能亲眼见识一下大师的精湛手法吗?”刘院长摆出了请的姿势。
“呵呵,如此不堪之作,令老师见笑了!若如此,那就让老师见丑了!”古装人拱拱手,十分谦逊地说道。
组办负责人一听心里一动,急忙吩咐工作人员在画室里笔墨伺候,他要看看这古装人到底是怎么个来由?
宣纸一铺上,古装人拿起一张单纸,看了看,又抖抖簌簌地放在耳边听了听,随后又用鼻子闻了闻,并用舌头舔了舔,最后摇了摇头。看看摆放在面前的笔墨,拿起一看,摇着头苦笑了一下。他看了看刘院长和主办负责人,略微想了想,捉起笔来,蘸饱了墨,在宣纸上刷刷几下而就:“难得糊涂”。
刘院长看看宣纸上的这几个字,可谓是草书中之中竖,长撇运之,多不乱,少不疏,脱尽时习,秀劲绝伦。再看看写字的这位古装人,一副傲骨之神态,刘院长不觉中内心开始剧烈翻腾起来。
古装人放下大毫,拿起一支小笔,不带停顿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真真切切的六分半书。
当刘院长和主办负责人看到古装人的这个落款后,脸色由红变黄、由黄变白,两人怔呆呆地望着古装人好一阵,随后几乎是同声地惊叫了起来:“郑板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