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赏析】才有梅花便不同 ——《梅之姝语》序
与姝梅相识相知,得益于《虎头山》。
我编《虎头山》,已经若许年,县里作者大多熟稔,谁是什么路数,什么风格差不多了然于胸。偶有新作者出现,多有写作初期的青涩之感,有的昙花一现便没了后音,有的坚持数年渐渐有成。我坐镇这个小小平台,见证着他们的成长。
姝梅却不同。她属于厚积薄发,出手惊人的类型。
我是在2014年冬天,编第六期《虎头山》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的来稿的。那俊俏的文字和行文间不经意流露的尖锐,让我一下记住了她的名字——赵姝梅,一“姝”一“梅”两个汉字组合在一起,有种意味深长的美丽。直觉告诉我:这是个秀外慧中的女子。
刊物编了,发了,姝梅人未见到,无从证实我的猜想,她的稿子却一发不可收地联翩而来。《虎头山》是本双月刊,差不多每期都有她的稿子呈现,而且篇篇精彩,她那种喜欢把名词隐在形容词后面的语言风格也渐为我熟悉。编稿的时候,我慢慢地有了心理预期:希望看到姝梅的稿子,希望在散文栏目插上这枝俏丽的梅。
《路过人间,有文字便温暖》——这个标题,曾经引发我小小的心痛。“路过”,仅仅是路过,是曾经有过怎样的心灵失落,才能对“人间”有着如此的疏离之感呢。哦。这些小小的文章,别致美丽,其声悄悄,却总是不经意间散发出清冷的味道,仿佛引我的目光去远处,看二月里一湾似消未消的残雪,雪下冷泉淙淙,泉边有一树小小的梅,静静地开着。
很美,也很远。
转眼来到2015年3月,县里为了整合旅游资源,组织了一次“大美昔阳”采风活动。这才见到早有神交已久的姝梅——果然既“姝”且“梅”,柔中带刚,透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从县城到景区的路途,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正宜两个人坐在一起,天南海北从容细侃。这才一一得知:姝梅29岁丧父,41岁失母,自己又于7年前下岗,一直蜗居在家。这般经历可想而知,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她笔下才有了那些善感的珠泪,那些淡淡的忧伤。所以她总是宁愿离开红尘繁华,打开自己的内心悄悄地看,细细地写,写父母的天高地厚,写故乡的山明水秀,写童年的欢乐如鸽哨绕空,写女人的青春如梅瓣落红一地。
看姝梅的书稿,不知不觉深入其中。一株表面静止的梅,气场之强大却让人始料未及。她的文字,天生典雅深情,不雕不饰,于随手点染中自成美丽。而且沿着文字的凹凸一路行来,读者也就触摸到了作者的心路历程。我终于越过这些如山的伤感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一种明亮的人生底色。“我始终相信,人是有温度的,不是来自自身的体温,而是一种心灵上的沸腾。”“一只离群的大雁鼓起勇气向温暖靠近。想不到为自己风风火火、风尘仆仆中推开一扇明亮之窗的会是文字的澄明。”姝梅在她的新作中不断提到“温暖”“温度”,进而生活变成了“热气腾腾的诗行”,即便她有着分别座落在昔阳一东一西的两个故乡,由于阴错阳差的复杂原因,其中一个故乡已经不允许她的姓氏回归,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多愁善感地悄悄落泪,而是轻轻一笑:“何必计较!”转而,她有了又一篇展示自己豁达心境的新作:《沿着最美的风景,回家》。说实话,我看到这篇的时候,领会着作者的柔肠百结,又感动着作者的豁然开朗,彻底地放下了之前为她提着的心。借助写作,借助文学的力量,姝梅已经走出了“独我”的阴霾。寒风过,梅绽放,这是昔阳文坛又一道美丽的风景。
作者的童年在西寨度过,那里是昔阳境内最典型的高寒山区,人人想来,不免觉得是苦寒之地,在作者眼里却是天堂。那个半农半牧的地方,蓄养着许多牲畜,作者对它们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和发自内心的喜爱。她有《倘我为马》一篇,就道尽了内心万千情结:“我爱马,爱它仰天长啸时,有万千释怀又恰似无限惆怅,有感触而又有所期待,既安于世事又不甘寂寞……爱它不拘泥于方寸之间,万里江河,四野驰骋……爱它蹄下生风,无限豪迈……爱它桀骜不驯的个性与勇气,力量,智慧……爱它终日与青草为伴,却毫不萎靡与焕散,总是精神抖擞,蓄势待发……”马,固然有神性的一面,千百年来已经引发人类无数的歌讴,然而,有谁这样满怀激情、深情地为它一直一直高八度咏叹吗?我是深执怀疑的。继而又想:马的精神和情怀也应该是作者对自身的期许吧!果然,作者在文章结尾的段落中直言:“无论哪一种状态,那都是我,是我。没有一株树可以拴住不羁的心,没有一处景可以成为囚禁我的居所,没有一朵白云可以说服我为它驻足停留,路在脚下无限延伸,景在心中时刻游弋,周而复始,若即若离。”哈呀,这就是姝梅,看似柔弱、静如止水的外表下,掩盖着一颗向往自由、勇敢、辽阔的心。
眼下,姝梅的书稿静陈于我的案头,阅读文字,也就是在与作者对话。她在开篇《寻找生活的灵魂伴侣》中写下了自己的创作感悟:如风般行吟;如云般随意;如水般透明;如山般静寂。风水云山,都是自然物事,同时也堪称人类的榜样,山亘古不变言说忠诚,风吹云飞水行,则滋生生命的奇迹。一切灵感莫不从此幻化而来。虽然命运仍不可知,作者也再无畏惧:“当孤独扣门,痛苦敲窗,喜悦拜访,悲愤落地时,如何来安放一颗敏感脆弱纠结的灵魂,幸甚,我选择了文字!”
我尤其喜欢姝梅这种杀伐决断、掷地有声的句子,透过文字表达出自己的另一面,是很多人选择写作的理由,也是抵御生活压力,释放生命能量的很好的泄洪渠道。按我的理解,姝梅的文字和才情非一本《虎头山》、一个昔阳县可以局限,她应该有更广阔的天空去飞翔,有更辽阔的大地去奔驰。即便只是生在水边一株安静的梅,她的花朵也应该被更多人所见,所赞,所叹。所以,我对姝梅出书一事,是积极支持的。当她提出要我为《梅之姝语》写序的时候,虽然自知名气、身份与此种作业并不相符,还是慨然答应下来。于盛夏的热风中,写下这些文字,是为序。